这天，我门诊来了这么一个有意思的患者。患者还在外面排队，准备就诊的时候，我无意中瞟了她一眼，好家伙因为那个实在是太明显了，患者戴了一个大大的墨镜，半张脸恨不得都给遮住了，心想这年头来看病就看病嘛，弄得还挺时尚啊！

患者坐下来后，说来医院的目的是拿点常用药，我一边给她开，一边就问开了，“我说您还挺时髦哈，今天太阳还好吧！药开好了，我帮您测个血压看看吧。

也许是我的问话拉近了距离，患者好像一下子对我特别信任，她把墨镜摘了下来，露出了真颜，很委屈地说：“大夫，我这眼睛怕强光，没办法很长时间了，您看还可以开点什么药治治吗?都很长时间了，一直也没好，烦死了!

她摘下眼镜那一刹那，我也惊了一下，怎么有这么严重的黑眼圈，真的是墨黑墨黑，而且不光黑，并且范围大，怪不得人家戴那么大一个墨镜呢。我回过神来说：“您这黑眼圈有多久了，有没有去看过。”

“哪都看了，眼科开了一堆药，也没管用，这不还让您开了一点眼药水嘛！”患者一边说一边拿那个处方比画。

“我给您治治，试试看。”我一边说，一边开始打量患者。

患者是一个中等个子的五十多岁的女性，体胖，脸上除了那黑眼圈明显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面色暗红，但是有些油光，眼睛白睛充血发红。患者听很高兴，“那敢情好啊，您给治治。

我继续采集四诊信息，患者睡眠差，多梦，口干，口苦，纳尚可，但有时候会反酸烧心，大便一天两三次，比较急，不成形，小便还可以。舌黯红，苔薄黄，脉弦而涩。可见明显的胸胁苦满，下肢皮肤粗糙。我马上想到《金匮要略》里一句话，“内有瘀血，两目黯黑，肌肤甲错”，患者这不就是瘀血嘛。于是根据体质辨证，开了一周的大柴胡汤加桂枝茯苓丸，医院配好的那种免煎颗粒。患者也很满意地拿药去了。

一周过去了，我很期待那位患者回来复诊，因为患者那墨黑墨黑的黑眼圈实在是太令人难以忘怀。等了一上午，患者没来，下午都快下班了，我想“哎，估计没有动静，药物下轻了”。正心里嘀咕着，那个熟悉的墨镜又出现了。患者显然很高兴，还没坐下来就说：“嗯，上午看病的人真多，还是下午清净，这快下班了，人更少了，我以后还得这时候来。大夫，您这药还不错，我感觉还行，眼睛没有那么畏光了，您再给看看。”

我又问了问，患者服药后口苦口干好些了，上次没说的症状嘴里黏腻黏腻的那种感觉比之前好多了。舌脉较前没有什么变化。我在上次的药方中加入了栀子、厚朴、连翘，考虑到患者长期黑眼圈，估计心烦，再加上舌脉提示内热确实严重，于是合用了栀子厚朴汤的意思，这次给开了两周的药量，因为总感觉药物对症了，于是我就多开了一些。

两周后，也是那个时候，患者准时来了，这次居然没有戴墨镜，感觉患者心情很好似的，带着笑容就走了进来。我一看，黑眼圈比之前明显淡了不少，而且范围变小了。

“您这黑眼圈比以前好多了啊，眼睛怎么样”，我问道。患者很开心地说：“是嘛，我朋友也都问我怎么治的，感觉比以前好了很多，眼睛已经不畏强光了，这不墨镜也没有戴，大夫真的太谢谢您了，您再给看看，谢谢！”

我一问患者口干口苦症状已经不明显了，睡眠也比以前好一些，原来半夜老是醒，醒后就不容易继续睡了，现在很快又能睡着，大便也比以前好，一天一次。于是我又开了两周的大柴桂汤合栀子厚朴汤，加大了桃仁、丹皮的用量。这个病人又来就诊了几次，黑眼圈虽然没有完全解决，但是已经比起之前那墨黑墨黑的，至少好了一大半以上了。最后开的是大黄廬虫丸，因为医院没有药，就让自己外面去买药了，虽然我很想知道最终会是什么结果，但是患者后来一直没有再回来，我也回到病房了。

瘀血的形成，我们在很大程度上容易联想到气的问题，因为“气为血之帅”，“气行则血行”，所以气虚容易导致血行不畅，形成瘀血。同样气郁，血行亦会不畅，瘀血也会形成。但是在某些情况下，郁热的炼灼也不能忽略，因为郁热炼灼，津液亏少，血失去本身的濡润，势必停而为瘀。这个病人我想在很大层面与郁热离不开关系。当然我们知道“气有余便是火”，从另一个层面来说郁热也是离不开气的壅滞，所以我想患者如果不用大柴胡汤，调畅气机，栀子厚朴连翘疏解郁热，单纯只用桂枝茯苓丸之类的活血药，应该是没有如此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