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北京有一所大学举办辩论比赛。决赛的题目是：男女平等更需要女性／男性努力。抽中题目的大学生们傻了眼，不知道怎么七拐八拐找到我求救。我根据本人10年前参加大学生辩论赛的经验，给他们支招如下：只要说话大声，断章取义歪曲对方的发言，多引来几次观众的笑声，就赢定了。可大学生们比我当年认真多了，得到老前辈的致胜秘笈还不满足，非要用这道二选一的题目来考我。情急之下，我耍赖道：男性女性都更需努力！挂断电话，觉得自己的语气很像当年的孙先生遗言。

　　题目没错，大学生们也没错。我其实很想知道是哪位老师给学生出了这样一个辩论题目，对这位老师心怀感激。据我所知，大学生们接受性别平等教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因为这场比赛，参加或旁听的大学生们能对男女平等这个大问题或多或少地产生一点思考，增加一点了解，这真是德政一件。

　　让我感觉哭笑不得的是：为什么我们总要面对二选一的考问。

　　我们受到的教育里，有善良懦弱的好人和面目可憎的坏人，有天真纯洁的小红帽和用心险恶的狼外婆，有黑心的地主老财和机智勇敢的放牛娃，贪婪的资本家在剥削苦大仇深的工人阶级，帝国主义虎视眈眈地盯着社会主义的欣欣向荣……好不容易，我们不必非得面对这些关系了，但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却常常被改写成一种类似的对立关系。终于，男人女人要一起面对男女平等的目标了，我们还得分辨出男人、女人到底谁更需要努力？！

　　我们总是被追问着：当今社会，男人、女人谁更难？男人、女人到底是谁的错？面对就业压力，男人、女人该谁回家……好像我们身为男人、女人还不足够，每个人还得在头上顶一个标签，以示自己的性别。

　　生态主义的女性主义者们不会给出答案，她们反对的正是这种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她们认为，这种非此即彼，黑白分明的思维模式本身就是男权社会和男权文化创造出来的圈套。我们所感知的世界既没有这么简单，更没有这么绝对。

　　她们愿意用更大的视角来理解世界和自身：我们是相互联系和依赖的整体，不光是男人与女人，人与动物和植物，人与地球，人与大气层，人与广袤的星河之间彼此依赖构成整体，这种联系恰恰植根于我们的多样和差异。她们追问，有什么方法能够使我们自己不再用二元对立的方式思考问题，并且认识到我们的死敌就是我们自己？

　　人生不是简单的二选一，其实我们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一旦做出选择，我们就把另外的一半当成了自己的敌人。为了确认自己，我们贬抑了别人。正如别人也曾经那样对待过我们。被我们推开的那一半也许是我们的兄弟，也许是我们的姐妹，我们是从同一个起源进化来的。我们把自己逼到选择的墙角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男女平等，到底谁更需要努力呢？

　　一定要我给出一个答案的话，我会说，男人和女人都需要更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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