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短诗（这两首写敦煌的现代短诗）

敦者，大也；煌者，盛也。名世两千多年来，多少笔墨将敦煌这块土地濡湿，多少灵感从这里飞迸，多少诗情画意让无数人心念所向，魂牵梦萦，跋涉千山万水而来，并以文字留下一生的纪念。就以阳关博物馆馆长纪永元编著的《敦煌诗选》为例说说。

先来看看这首短诗《飞天女》：女人都飞了起来，女人飞的时候，没有肉体；战争休息的间隙，牛去犁地，一部分男人就去挖窟；女人闲着，闲女人都飞了起来。这是诗人阳飏三十多年前写的《题敦煌壁画》组诗中的一首。这首看似简单的诗里，包含了人世生活中两种对立而又交织的常态：忙和闲。《红楼梦》的那首《好了歌》，是在讽谕所有人的忙。仔细想来，人生一辈子忙吃喝、忙名利、忙家庭、忙悲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萧何”换成一个“忙”字再恰当不过。人在闲的时候才会琢磨精神层面的问题，比如这首诗里，飞起来的女人，没有肉体，也就是说只有精神。上古神话中的嫦娥是射落九个太阳的后羿之妻，她本是三皇五帝中帝喾的女儿，貌美如仙，闲得总想到月亮上转转，便偷吃了仙药，飞升成了月宫中的寂寞美人。

世间的人只两种：男人和女人。人要吃饭穿衣，自牛被驯化用来犁地以来，人的劳作减轻了许多，所以才有“一部分男人去挖窟”，但前提是和平年代，也就是“战争休息的间隙”。此句也揭示了人类古来争战不休的残酷历史。闲着的女人都飞了起来，并且“女人都飞了起来”，这些飞起来的女人，是仙也是人，是人又是仙，既然执意要飞，说明有更高的向往和更好的去处或境界。正如诗人的另一首短诗《唐高髻女子》：“一个朝代拓疆扩域的梦想，使女子们的发髻越梳越高。”至于“挖窟”，且只有“一部分男人”，就不仅关乎到所谓“闲着”时了，应该是对信仰和祈求的深层暗示。

再看诗人高凯写的这首《苍茫》：一只苍鹰，把天空撑起；一匹白马，把大地展开；一条阳关大道，在一个苦行僧远去的背影里消失；一粒金沙在天地尽头，高出戈壁；凝神远眺，就是敦煌。

《名作欣赏》杂志曾刊登过韩志柏的文章《生命的天空需要一只鹰—— <苍茫>赏读》，其中这样写道：“这是一首极具古典意蕴的诗。它讲究语言的锤炼，讲究意境的营造，讲究主旨的含蓄而有韵味。每一个诗节就是一幅画，古朴、苍劲、雄浑……作为诗人，能为读者勾绘出一幅壮阔的图画，展示出一份阳刚之美，表达出一种富有沧桑感的男性情怀，已经是足够了。而这首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的诗不仅做到了，且那含蓄的诗意还给了我们人生的启迪……”

就因为这首诗，当代“诗怪”李老乡还专门将此诗书于一把折扇上，并写了一句读后感：“谁敢煽动苍茫，谁负诗的责任，包括鹰。”

我把这首诗读成了一部小电影或艺术专题片：天空上鹰在飞翔，大地上白马奔驰，一条大路上行走的苦行僧，天地尽头比戈壁还高的一粒金沙（太阳？），一个诗人凝视远望，看见的是敦煌。

圣地敦煌，永远的敦煌，写不尽的敦煌，这粒金沙分明就是敦煌，敦煌也是人类精神的太阳。（孙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