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上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蝶恋花

柳永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词中行走，本无多少悲伤，只是眉间那缕淡淡的愁思一直不曾退却，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知道我欠柳永一份情，所以，搁笔之后，一直牵念。”他是白衣卿相，可岁月却将他贬为浪子，一生痴迷风花雪月，红楼往事，连一场完整的婚姻也不曾拥有。似路人打烟花柳巷里擦肩而过，他本无心，不过是想要一解心中烦闷，却将那一次的心动，记得如此铭心刻骨；将那一次的别离，写得如此肝肠寸断。

都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可是等真的拥有了，我们又渴望永不分离。缘分无声，如同突如其来的风雨，谁又能知道它几时离开？总是雨过天晴后，才想起有些往事被雨水淋湿，晾晒之后，仍旧留有一股霉菌的味道。情花有毒，人尽皆知，可还是有人抵不住诱惑，前去采摘，殊不知，当你睁开了眼，想要不去观看，已经为时已晚。似晚冬的草木，那些青枝嫩叶，总是盼望着春光的到来，好在最美好的时节里，展现出自己的芬芳和美丽，让园中的游人捉到自己的身姿，以为这样便可长存于世，谁曾想，人生有限，人也不过比花草多上几个春秋而已。春来往复，花开花谢，花草可以更替，人生却仅此一次，再来已物是人非。

年少的时候，在菲薄的光阴里，初见这首词时，便有种莫名的喜欢，只是一直无法说明缘由。一直在宋词里，寻找那些似曾相识的人，相似的经历，相同的心情，相同的喜好，希望以此寻一份寄托，将心灵安放，不去管窗外车水喧嚣，不去在意那些被爱情灼伤的过往。词滋养了生活，让我的内心丰盈饱满，不再惧怕聚散分离，却给不了我一个，可以相依相伴，携手同游的良人。

多少个明月如霜的夜晚，谁又能够读懂我掩埋在文字里的思念？只知我锦绣文字，诗意栖居，可知我门前冷落，庭院深深；只知我云水清欢，遗事经年，可知我容颜老去，白发苍颜。

如花岁月里，也曾有过一段浅淡的恋情，隔着山水，隔着时空，只凭借一段缘分，一份懂得，走到青春的巷尾，在青石板铺就的十字路口旁，各自离去。后来的岁月，彼此岁月静好，再无交集。向左是她的青春葱蓉，向右是我的老旧时光。时光若草，早已荒芜了当年的道路，而我的来去，已无关她的阴晴。如今我携着云水禅心，行尽山水，抵达彼岸，当年的那份感情早已渐行渐远，消失在云峰雾邈中；伴着古老的钟声，回荡在苍翠的山谷。

已经不记得，与词人的相遇，是在春夏秋冬的那一个季节？只知道那时的我，还在春花秋月里行走，为的是在荫荫夏日能有一个好的去处，在有雪的寒冬里，可以踏雪寻梅，而不会迷失方向。那时节，身边人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匆忙，早出晚归，挑灯不眠，而我则将一部分光阴放到宋词里，酿造起来，闲适的时候喝上一口，体验一下陈年佳酿的甘醇，偷得浮生半日闲。就这样，在半醒半醉间，将漫长的生命，走到了幽深的山谷，初遇的那一刹那，悲喜难言。人生，阴晴难定，时长时短，旅途中，总会相遇许多风景和人事，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我们还无法得知，那些情深，那些缘浅。

“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千百年来，多少人被柳永的一词半句，伤到无以加复，而我亦不过是从中走过的一名匆匆路人而已，算不得重逢，只是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与柳永的相遇，也许曾被容若无意的预见，于后世的光阴里，跋山涉水而来，赴这场你未许，我未约的约定。只是，我不是那含情脉脉的女子，也不是醉卧红楼的歌妓，无法给予他一段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爱情；无法给他一段完美的婚姻，许他一世长久。我只是个沦落天涯的故人，于词中探亲访友，希望凭借他的词句，回忆那些稍纵即逝的美好，清风过后，栽种一株菩提，洗去尘世铅华，繁华云烟，清简度日。

词人的爱情，仍需那个与他缘定三生的女子，为他续上已尽的茶水，续上断弦的曲子。岁月静好，人流如织，无论走过多少春秋，相遇多少人事，真正记忆犹深的人也不过两三。柳永虽一生穿梭于红楼绿窗，风月之地，但最后能使他做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的人憔悴的也不过仅此一人。多少金玉良缘，途经岁月，成了劳燕分飞，多少曾经许诺山盟海誓的人，最后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去，情深的时候，是那样的至死不渝，缘尽时又决绝到那般无法挽回。

“试问朝朝暮暮，何云何处去？”他也有过一段温情岁月，他们如同夫妻，情意缠绵，虽无法像平常人家一般小家碧玉，但也可以结一次连理，做一对比翼双飞，尽管短暂，但山盟仍在，也算真实。他与谢玉英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算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人生最难得的就是有一个了解你，懂你的人。她懂柳永，她明白他一生的苦痛，她知道他一直想做一个文人雅士，想走一条通达的仕途，所以联同红楼名妓劝他考取功名。只是，人生无常，他本无心，但终究还是因为年少轻狂的一句戏言，来此风月之地，任作白衣卿相，花前月下填词。上天与将她们结合到了一起，让这对老夫少妻，得以过一段神仙眷侣的幸福日子，可欢愉到底短暂，才匆匆一季，上天便忙着收回，也不管是你是否愿意。

假如，柳永懂得向命运低头，从此真的只做白衣卿相，摒弃家族的荣华，抛弃仕途名利，也许她们真的就能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尽管日子艰难，衣食简朴，却可相持一生。闲暇的时候，琴瑟和鸣，填词作画，又何不似胜过神仙眷侣？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他放不下，无论是饮着甘醇的酒，还是听着美妙的曲，都无法将过去忘记。名利、仕途从小便在他心底发芽，到如今更是根深蒂固,何况他早已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手中的酒，一杯一杯的喝下去之后，就再也醒不来。他的一生就这样输给了一句戏言，从此与功名无缘，直至最后，黄土成堆，长眠千古

柳永走了，他的离去，让这朵原本开得正盛的花儿，也开始随季节凋零。谢玉英死后，陈师师等念她重情重义，便将她与柳永合葬在一起。也许是上天怜悯这对有情人，生不能长相厮守，所以让们死后相依。又或许，他们曾经许诺，而今兑现，只不过兑现诺言的人是旁人而已。其实，无论结局如何，我们都应为他们向上天祈福，愿菩萨慈悲，来世奈何桥前相遇，一定要让他们认出彼此，于世间做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我们都是词中人，是水中月，终有一天亦逃脱不了相同的结局，无论多么精彩绚丽的人生，也不过是水月镜花，一颗石子，一片落叶，一滴雨水，便足以打破这份宁静。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词人的故事已经结束，你我的昨天也已成过往。秋风萧瑟，菊花淡雅，就让我们将往事连同落叶尘封，关上那扇开启已久的重门，在仓绿流年里，寻一盏菩提的光阴。

【名家点评】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上片写境，下片抒情。“伫倚”三句，写远望愁生。“草色”两句，实写所见冷落景象与伤高念远之意。换头深婉。“拟把”句，与“衣带”两句，更柔厚。与“不辞镜里朱颜瘦”语，同合风人之旨。

王国维《人间词话》：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为第二境。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长守尾生抱柱之信，拼减沈郎腰带之围，真情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