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事件(一个被桃色事件掩盖的利益权谋)
鸳鸯,贾母跟前的第一大丫环,也是贾母最信任和依赖的贴身“秘书”。负责贾母的日常起居,娱乐活动,出外应酬,甚至针针线线这样的小事,也都是鸳鸯亲力亲为,因为她做的一切都让贾母最满意,一日也离开不得。
鸳鸯确实很有灵性,工作能力很强。单从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就可以看出个整体概况。她和王熙凤为了让贾母开心,故意拿刘姥姥取笑。刘姥姥也是聪明人,很配合。三人眼神传递,言语藏意,让“主角”刘姥姥“大放异彩”,使那个本来家常普通的酒席宴会瞬间变成爆棚度满满的欢乐场。好高乐的贾母舒心度更是超越平常。
这其间,鸳鸯的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特别是掌控能力主导了全局。很有点儿大局观和驾轻就熟的能力。更是周到细心主动向刘姥姥“认错”,并说明原委,为自己的恶作剧当面道歉并周济了刘姥姥。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处事如此纯熟,游刃有余,得体周到,由此可见一斑。
细读文本就可以感受到,丫环里头鸳鸯可以说是最体面的。连王熙凤对她都是当面敬,背后妒。背靠贾母当然是重要原因,但也是自己精明的处世之道“修”来的。单从面上看和主子们可以说平起平坐,达到了丫环能有的最大荣光。
日子本来可以幸福的,骄傲的过下去。可是却出了个莫名其妙的意外--——贾赦要娶鸳鸯。确实那个时代有个惯例,父母房里有脸或有功的丫环是可以赏给儿子做妾的,很合理。可是这个儿子也太老了,胡子都花白了,而且小老婆一屋子。真是贪得无厌,贾赦真真色鬼无疑了。
“贤惠”的邢夫人亲自出马给老公向鸳鸯提亲。一点儿也不尴尬,说出的话还很给鸳鸯脸:“你知道你老爷跟前竟没个可靠的人……又没个好的:不是模样儿不好,就是性子不好,有了这个好处,没了那个好处。……这些女孩子里头,就只你是个尖儿,模样儿,行事做人,温柔可靠,一概是齐全的……进门就开了脸,就封你姨娘,又体面,又尊贵……”
我们就是看中你这个人了,素质太全面了。我们也真心待你。看看,一片诚心。给脸不接,可是你的不是了。
这脸,鸳鸯当然不会接。连邢夫人不也说她“素日志大心高”吗?王熙凤看得更准“鸳鸯素习是个极有心胸识见的丫头”她就觉得这事难说,不像邢夫人觉得“那些执事的大丫头,谁不愿意这样呢?”
鸳鸯站得太高了,她没有王熙凤的命却干了王熙凤的活,甚至比王熙凤的工作更重要,“权力”更大,因为她掌管着贾母的私库。
王熙凤管家不假,但她背后有王夫人坐镇,而且官中日渐匮乏,入不敷出,连贾琏都要央求鸳鸯把贾母看不到的金银家伙拿出几箱当了好应急。贾母的私库可是说是她一生费尽心思积累的一个巨大财富,奇珍异宝充斥其中。
仅举一例,第五十三回:“……若有一件真‘慧纹’之物,价则无限。贾府之荣也只有两三件,上年将那两件进了上,目前只剩下这一副璎珞,一共十六扇,贾母爱如珍宝……”看看,贾府虽然表面越来越穷,但贾母的私库可是个大宝藏,价值连城啊!
鸳鸯就是这个私库的直接掌管人。可见贾母的信赖和器重,以及鸳鸯过人的能力。鸳鸯明为丫头,实际上却是个高级管理人才,重要性超过王熙凤。
站在这样的高位上,格局和视野自然已不是丫环的层面。几年的历练,除了不可改变的奴才身份,眼界心胸又岂是泛泛之辈,眼光自然很高。这个大家族的隐私底里也逃不过她的法眼,对世态人性的认识深度也非一般人可比。当那些大丫环还陶醉执着于当小老婆的荣光时,她却已然看透了寒凉。
四十六回,鸳鸯是这样怼前来劝嫁的嫂子的:“……怪道成日家羡慕人家的女儿做了小老婆,一家子都仗着他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看的眼热了,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我若得脸呢,你们在外头横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爷了。我若不得脸败了时,你们把忘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
看看,看得多么透彻。平儿、袭人也算明白人了,却也被小老婆的荣光一叶障目,而混得最好的鸳鸯,却已然不屑:“别说大老爷要我做小老婆,就是太太这会子死了,他三媒六聘的娶我去作大老婆,我也不能去。”这思想觉悟,简直逆天。
鸳鸯已不是应激性的反抗了,而是历经世事,慧心灵性,精神升华后的有思想内涵的反击。这样的人物,《红楼梦》里还有谁?说她是个清醒的思想者都不为过。
回头说说贾赦。这老小子难道真的只是色心泛滥,老夫聊发少年狂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要弄清事情的深层缘由,还是要先说一下贾赦的人生简历。
贾赦是荣国府的嫡长子,按照封建社会宗法制理所应当的袭了爵。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没有按制度继承家产,管理荣国府,反而是贾母的次子贾政继承了祖产,管理荣国府。这是违反那个时代的制度和法律的。但事实就是如此,荣国府庞大的房屋田地统统归了贾政。人家贾政住在正堂荣禧堂,而嫡长子贾赦反而住在寒酸的偏院。完全乱了章法。
这一切是贾母还是贾代化操作的已不重要,毕竟已成事实。关键是贾赦在经济上是吃了大亏的。要知道,贾赦袭的爵位一等将军只是个虚职,没多少工资,二三百两银子的年收入。又没有实权,想贪污都找不着门。
再看看管家的贾政家,代理王夫人管家的王熙凤,光利用月例放贷一年就有千两银子的收益。更不用说那些大小“业务”,房产,田产……带来的收入。简直是天差地别。虽然荣国府疏于管理,生活奢靡,内囊日渐耗尽,但管家的并不穷,倒倒手,做做手脚就有钱赚。看看几个富管家就明白了。更更何况还有贾母的私库,那是个巨大的宝藏,不出意外,就是贾政(确切的说是贾宝玉)继承。贾赦里外亏大发了。
穷则思变。毕竟贾赦也是想过好日子的,又有一大堆小老婆要养活。又和平安州,长安节度使云光等来往频繁,都是需要花钱的。再说那钱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所以贾赦的心中一直是有口恶气的。
中秋家宴上讲得“天下父母偏心的多了”的笑话,以及说贾环袭爵位的不着调的话,都是怨恨的一种委婉发泄。可这毕竟当不了饭吃。要解决问题还是要付诸行动的,于是就有了指东打西的娶鸳鸯事件。
娶了鸳鸯就等于娶了个财神爷。私库是贾母的,具体打理却是鸳鸯。年迈的贾母反不知道具体的情况,王熙凤两口子可是通过鸳鸯弄了几箱东西打饥荒,那可是在贾母眼皮子底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贾赦看得明白,算盘也打的精。不然胡子都花白了找这个不自在干嘛?
但贾赦千算万算,人家鸳鸯不愿意,被逼无奈之下告知了贾母。贾母毕竟是老江湖,一眼就看穿了本质:“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因见王夫人在旁,便向王夫人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他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他,好摆弄我。”这话虽是对着王夫人说的,但事贾母看得很明白。至于和王夫人的恩怨那是另一个话题。
就这样事情因贾母的强烈干预,戛然而止。但通过这件事也充分暴露了贾家高层的内部矛盾。这也是贾府内斗升级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根子是长幼失序,乱了章法造成了一系列乱象。
贾母在出现这种兄权弟占时也想过搞平衡(比如王熙凤管家),但不能从根子上解决问题。贾政管家确实事出蹊跷,曹雪芹也没说明原因。这个假语存,也许蕴含着丰富的真事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