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远正阳贸易大市场看书的老板。

 

中国边防部队正式履行黑瞎子岛防务。

黑瞎子岛:

“一岛两国”期待精彩

没有宏大的场面,半个黑瞎子岛昨天低调回归祖国

黑瞎子岛的部分回归是中俄友好、和平解决领土纷争的范例

随着两国边防部队开始按双方勘定的国界线履行防务,“一岛两国”政治生态正式形成

“一岛两国”的未来,令人充满想象

黑瞎子岛自然资源丰富,70%的面积可用作耕地、割草场或者牧场,岛上栖息着珍贵的毛皮兽和水鸟,在黑龙江及其支流以及河滩湖泊中有许多种鱼类,比整个伏尔加河流域的还要多。

“一岛两国”的特殊地理特征,决定了黑瞎子岛开发的特殊性和国际性,但也让人们对黑瞎子岛的开发充满期待。

回归后究竟如何建设,目前仍未明朗。

其实,黑瞎子岛的开发事宜早已进入中俄双方高层领导的视线。

今年5月23至24日,俄罗斯新任总统梅德韦杰夫首次访华,即与中方领导人探讨了黑瞎子岛的开发事宜,并取得基本共识。

这标志着,商议多时的中俄联合开发黑瞎子岛规划,正迈入一个实质性新阶段。

而此前,有关黑瞎子岛开发的相关工作也从未停止。

早在2005年,抚远县就着手围绕抚远三角洲开发进行招商引资。

2006年11月2日,俄罗斯哈巴罗夫斯克(下称哈巴)边疆区行政长官伊沙耶夫曾致函时任中国发改委主任马凯,提出在黑瞎子岛建立贸易综合体的设想,在抚远乌苏镇至哈巴设立常年通道。

6天后,伊沙与马凯会面。

如何规划黑瞎子岛,中方也有过许多设想。大多数人更愿意将其定位为旅游和商贸领域的开发。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中俄友好和平与发展分委会主席李静杰博士指出,其“可以成为中俄经贸科技合作的新亮点”。

“可开始时,俄罗斯方面对这些规划都非常冷淡,没有及时做出回应。我们都有些灰心,但现在不同了,俄罗斯方面表现得越来越主动了。”宋魁透露。

宋是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中俄问题专家,一直参与黑瞎子岛开发规划研讨。

去年10月,中国驻哈巴总领事馆收到当地副州长的来信,希望中俄携手加快对黑瞎子岛的开发。这封信几经辗转,最终转至宋魁手中,并要求中俄关系专家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制定出相关规划建议。

这是个令人欣慰的事实,黑瞎子岛的开发从最初中方的孤掌难鸣变成现在的一拍即合。

对于俄方的转变,宋魁认为,这主要是受俄罗斯远东大开发进程的影响。近期,俄罗斯政府制订了大规模投资开发远东地区的计划,哈巴顺理成章成为远东大开发的重点建设城市。

但黑瞎子岛回归后的具体建设,目前暂不明朗。在中国地图上,它一直归黑龙江省佳木斯市抚远县管辖,该县宣传部副部长祝司军对记者坦言:“关于黑瞎子岛的建设,抚远县还做不了主。等它正式回归后,按照程序,由县、市作出初步建设方案,一级一级上报,然后经专家论证,由国家审批。”

其实,黑瞎子岛的建设曾被纳入佳木斯市以及黑龙江省的“十一五”规划,出现在《2005-2010年佳木斯市对俄经贸科技合作规划》之中,并被广泛征求专家意见。

黑龙江大学俄罗斯研究所所长李传勋是参与论证的专家之一。他说:“规划提出要把黑瞎子岛建成国际自由贸易区,以生态型开发以及旅游为重点。”

“国际自由贸易区,类似自由关税区,将实行自由海关制度,商品进出口免税。”李传勋说。目前,中俄陆地边境尚无国际自由贸易区,但富宏博认为,“国际上已有突破先例,比如正在搞的东盟‘10+1’自由贸易区”。

“不过,俄罗斯方面的态度并不明确,好像更感兴趣的是把黑瞎子岛变为旅游胜地。”宋魁说。

“俄罗斯学界主要担心的是,80多年来人迹罕至的靠中国一侧的岛上陆地,形成的几近原始状态的生态系统,会随着中国人的登陆而破坏,一些罕见的动植物将因此丧失庇护地。另外,水域污染问题也不容忽视,因为这往往会涉及整个流域,中国就发生过松花江污染事件。”姜毅认为。

据了解,黑瞎子岛自然资源丰富,70%的面积可用作耕地、割草场或者牧场,岛上栖息着珍贵的毛皮兽和水鸟,在黑龙江及其支流以及河滩湖泊中有许多种鱼类,比整个伏尔加河流域的还要多。

黑龙江省社科院东北亚研究所副研究员李蓉则指出:“俄罗斯远东地区人口少、购买力有限。而中国的黑龙江边疆也属于经济欠发达地区,购买力也有限。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贸易区的条件并不完全具备,更倾向于搞旅游区。”

黑瞎子岛如何定位?自由贸易区?生态旅游区?文化旅游区?各方正在斟酌。

回归引发的“掘金”热

一名抚远县干部则透露,有的老板甚至对县委书记说:‘老牛,你不要害怕资金问题。我们投资,抚远出政策就行了。’”

虽然开发规划并没有最后决定,但立足黑瞎子岛的未来,我国基础设施建设正在加速。今年3月20日,前进镇至抚远镇的铁路建设项目已通过国家发改委批复,正线全长166.4公里,由铁道部和黑龙江省合资建设,预计2010年竣工。届时,将彻底告别“前进至抚远只能汽运”的历史。

去年底,甚至还有“铁路要修上黑瞎子岛”的说法,抚远县官员曾高调向媒体提到过这一点。不过,抚远官方的口径如今转为谨慎,“铁路能修到抚远已经不错了,能不能上岛是今后的事”。

佳木斯、抚远官方已决定在距黑瞎子岛最近的抚远县通江乡小河子村建深水码头。从抚远港到日本的新泻港,要比大连近三分之一的路程。

除了铁路和港口,在抚远修建机场的项目也已从呼声变成可能实行的计划。

“如果那样,抚远将成为黑龙江省南绥(绥芬河)、北黑(黑河)、东抚(抚远)对外开放大三角格局的一个重要支点。”抚远县委书记牛学认为。

与政府部门投资的热情相比,有意投资者不限于港商,还有新加坡、韩国的商人。一名抚远县干部则透露:“北京、广州、大连等地的20多个企业家,几乎把抚远当成家,只要有时间就来考察参观一番。有的老板甚至对县委书记说:‘老牛,你不要害怕资金问题。我们投资,抚远出政策就行了。’”

黑瞎子岛的投资热潮,俄方也经历过。据俄罗斯媒体报道,早在1998年,中俄双方准备签订东段补充协定时,俄方就有人开始对黑瞎子岛投资,许多个人投资者甚至联合起来出资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建了一半,中俄双方并没有达成一致,只好暂停。直到2004年《中俄国界东段补充协定》签订,新一轮的黑瞎子岛开发热潮才重新掀起。

今年3月,哈巴政府召开州长经济理事会会议,经济学博士、俄远东市场科研所所长扎乌萨耶夫会上提出兴建“哈尔滨—黑瞎子岛—瓦尼诺”的国际交通走廊,这条全新的水运路线可以大大缩减中国货物抵达日本和美国所需时间。

哈巴罗夫斯克政府经济事务官员阿帕纳森科表示,黑瞎子岛将会成为俄边境转口货物的又一重要窗口,目前,甚至有关建立“免签证”制度的提法也进入了讨论范畴。

但面对犹如当年开发海南的投资热潮,也让一些民间人士表示忧虑。

有人担心:“目前对黑瞎子岛的开发都是冲着钱这个目的而去,这很可能使它失去独特的魅力”,“问题不是投资不足,而是投资过度”,“对它的任何开发,都要慎之又慎,都要经过调查研究,避免地方利益、个人利益在里面,使它真正为全国人民所接受”。

有人建议:“对这个‘刚回家的孩子’,我们理应先给她好好洗个澡,休息休息,好好规划一下未来———首先环保要先行、规划要先行,其次才是考虑有限开发”,“应从国家层面对她进行整体规划,包括设立必要的环境保护区,控制上岛建设规模,特别要警惕那些在国内臭名昭著的骗取土地、私下交易、强行开发的手法上岛”。

有人则提出核心价值的概念:“黑瞎子岛作为国土最特殊的一部分,应该成为整个远东地区各民族联系的纽带,真正发挥作用”。

政府行动考虑民间呼声。富宏博表示:“肯定要有整体规划,专家论证也必不可少。目前,抚远、佳木斯已共同制定好开发规划,正待上报批准。”

当地中俄两国人员交流频繁。

一个孩子走过“中俄边境”的牌子,他对面是黑瞎子岛。

“中国东极”的新活力

6年前,抚远房价每平米不足千元,随着黑瞎子岛的回归,如今,小区稍好的便涨至两千元。最新消息是有人一口气买下3套。

不仅仅是黑瞎子岛,抚远作为黑瞎子岛的管辖县,也准备迎接一场大机遇。抚远,因位于祖国最东边而号称“中国东极”。

眼下,俄罗斯游客来抚远即时享受者居多。俄方规定每个俄国人回境不能带超过35公斤的物品,为此,他们在抚远尽情即时享受中国菜、中国酒,回境时尽量把买的衣服套满全身。

“由于税高,俄罗斯人很少带酒回去。一瓶啤酒3块钱,带回去可能要花30多块。”本地老板赵景成向记者介绍。

抚远是典型的出口型口岸,出口贸易额占进出口总额的90%以上,抚远所售手机,在俄也能使用。中俄贸易主要集中在县城中心的正阳贸易大市场。里面,林立的招牌几乎全为俄文,攒动的顾客几乎全为俄罗斯人,中国老板也几乎都懂俄文。

不过,与黑龙江、乌苏里江的明水期、封江期同步,抚远口岸的通关时间仅限于每年的4月底至10月底,为期半年。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抚远发挥口岸优势与潜力。

1998年,抚远曾试过一次冬季开关,地点设在乌苏镇。但尝试终以失败收场。天气太冷,乌苏镇上连吃口热饭的条件都不具备。

黑瞎子岛回归,抚远的通关时间极有希望放开到全年。

此外,抚远还有成为俄远东蔬菜基地的打算。80多万人口的哈巴与周围的共青城、萨哈林等一起,构成俄罗斯远东地区的消费城市群。仅哈巴每天需要的外进蔬菜就达100-150吨,整个城市群年需蔬菜10多万吨。

一名县干部介绍:“俄罗斯多数蔬菜价格高于我国,比如西红柿比我国贵两倍,农民种一茬菜就能收回成本,再来两茬,一栋大棚纯收入8000多元。”

旅游业也在准备,最好的载体是“中国东极游”。

房产开发更不必说。10年前,抚远县城仅有几幢小楼,如今不少宾馆在建。6年前,抚远房价每平米不足千元,如今,小区稍好的便涨至两千元。据闻,买房者有俄罗斯人、北京人、广东人。300多人的小河子村,土院子一时奇货可居,最新消息是有人一口气买下3套。

据抚远县工商部门统计,来此做边贸生意的人来自全国50多个市,其中以黑龙江本省人居多,其次是辽宁、吉林周边省区,但比起广东、浙江、福建等地的商人,他们魄力不大,经营环节也不够现代。可见,地域远近并非获取机遇的必要条件。

抚远前景看好,但在专家眼里,发展机遇并非仅限于此,而是由此及于佳木斯、黑龙江,乃至全国。按赵泽民保守估计,黑瞎子岛会成为“振兴东北”的引爆点。

“机遇面前,人人平等。像广东商人,完全可以加进来,并且还会有不少优势。”抚远个体经营者协会的一名负责人说。

但抚远准备的似乎并不充分。

在抚远,正规银行由于手续繁琐,费时费力,卢布兑换业务萎缩。于是,不少商人更青睐地下银行。“地下银行兑换100卢布,为27.5元至29.7元人民币。价格比正规银行稍低,但做生意图快,所以我一般都在那儿换。”百元手机卖场的老板王丰对记者说。

记者曾入住当地最高档的国际大厦,某日突然接到前台电话:“县领导已订好6间房,包括你这间。你要挪一挪。”

黑瞎子岛回归,抚远县城正大兴土木,俄语霓虹灯牌的需求格外旺盛。越来越多的俄语培训班广告也贴在墙上、电线杆上,向人们预示着这里潜伏的巨大商机。

“经济与政治紧密相关。黑瞎子岛的未来发展正是建立在中俄关系不断友好的基础之上。”姜毅这样认为。

大国政治智慧从“一国两制”到“一岛两国”

黑瞎子岛满语名字叫摩乌珠岛,意思是“马头”。又称抚远三角洲,由银龙岛、黑瞎子岛、明月岛3个岛系93个岛屿和沙洲组成,面积约327平方公里,是香港的三分之一、澳门的12倍、珍宝岛的500倍。

1929年,中国东北当局与苏联因为中东铁路路权归属,发生争执。苏军进攻东北军,国民政府对苏宣战,年底以中国战败告终。黑瞎子岛便是在那次战争中,被苏联占领。

根据2004年签署的《中俄国界东段补充协定》:塔拉巴罗夫岛(银龙岛)归中国所有；大乌苏里斯基岛(黑瞎子岛)一分为二,靠近哈巴的一部分归俄罗斯所有,靠近中国一侧的一半岛屿则归中国所有。

中国外交部新闻发言人秦刚昨天表示,中俄解决历史遗留边界问题的经验表明,和平对话、公平合理、平等协商是解决复杂敏感问题的正确和有效途径,它为国际社会通过外交手段解决类似问题树立了典范。

长期研究中俄关系的姜毅认为,黑瞎子岛回归的“一岛两国”模式将为21世纪的现代中国解决外交和领土争端提供一种新思路:即在尊重历史的前提下,通过和平谈判的方式,最大限度地保护国家利益和领土完整,同时对目前已经造成的现实问题给予一定的承认。这是“一国两制”的继承和创新。

俄罗斯问题专家、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盛世良也认为,这是两国领导人智慧的结晶。“这是俄罗斯在领土问题上的最后一次让步。在现代大国关系中,有了领土就有了一切,包括矿产、水源、能源等等。黑瞎子岛被俄罗斯占去,现在他们能归还一半,已经算是胜利。”

盛世良同时透露,日本学界已经提出要学习中国解决黑瞎子岛的做法,解决与俄罗斯的北方四岛的领土遗留问题,但俄罗斯并没有任何松动的意思。

盛世良认为,“从这个意义上,黑瞎子岛问题对今后国际领土遗留问题的解决,均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黑瞎子岛的居民也期待着奇迹会在中俄之间出现———回归后的黑瞎子岛将成为又一个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