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历练终成木材大亨
记者:现在允许我先给大家念一段新闻里的数据:中国人王廷华竞拍比罗比詹区1.7万公顷森林的15年开发权,年采伐量1.2万立方米。2004年,开发了4000立方米;2005年,5000立方米;2006年,10000立方米;到今年5月,就已经开发到了7000立方米。王廷华旗下的筷子厂已经有了近100名员工,年产值200多万美元。他的另一家胶合板生产车间也正在建设,这个车间已经被山东一家企业预定承包使用,他还计划买下一个2500平方米的仓库。很难以想象,这个闪耀着光芒的王廷华,竟然曾经被叫作“败家子”。
王廷华:差不多到明年,我就能把所有的债务都还清了。
记者:是什么原因,或者说是什么样一个信念,让你重新开始?
王廷华:我对俄罗斯大森林浓浓的向往。
记者:的确,经过这么些年的摸爬滚打,我们相信你已经到了一个“天凉好个秋”的境界了。:我听说,在此之后,进入俄罗斯开发森林的人很多,但是,只有你一个活了下来。自从那场官司结束后,你的工厂也成了许多中国掘金者的根据地,谁想去俄罗斯开发森林都要先来拜访你。
王廷华:是的,我走过的歪路,我不想让别人再走。刚才说过,6年前我的儿子进入了延边大学学习俄语,我也培养了一名熟悉俄语的女孩成为的助手,现在这位女助手已成为我的儿媳妇,和儿子一起在俄罗斯打理公司。如果各位网友有机会,一定要去我们那儿看看,可有意思了。再次被骗愤打海外官司
记者:真的有点不可思议。
王廷华:呵呵,是的,我如果没有经历过,我也不相信。但这的确就是我当年的真实遭遇。
记者:你当时是如何应对这种危机的?
王廷华:当时我跟俄罗斯方面的三年合同即将结束,于是我决定开一家独资的木材加工厂。一来,为了消化自己采伐的木材,获得更高的附加值;二来,根据俄罗斯政策,开采的原木中50%必须在当地加工;三来,可以自己独立管理公司,不再和俄方扯皮。我回国向亲朋好友东拼西凑借了100多万元,终于另起炉灶,开了一家筷子厂。
记者:听着是一个不错的计划
王廷华:计划没有变化快。我很快就发现自己上当了。根据合同,我跟与俄方合作者签署的是“劳务回货”方式,就是说,我和26名中国工人用劳动报酬交换开采出的木材,然后运回国内销售。但就在合同快到期时,我们又补签了一个补充协议。就在这补充协议中,他们做了手脚。将“劳务回货”偷偷改成了“易货贸易”,其含义变为“王廷华用所拥有的设备来换取开采的木材”。:这样一改,我的身家,那些开采设备很快就将被俄方以“易货贸易”的形式一点点蚕食掉。
记者:你是怎么发现这个情况的?
王廷华:起先可以说我毫不知情,完全被蒙在鼓里。直到我带着注册资金和相关证件去当地政府部门,申请自己的独资公司,他们却告知我,说我的设备已经以“易货贸易”的形式变成了俄方的财产。我听到这句话后,人已经呆了。从政府出来时我都没有坐车,步行了10公里路回到工厂。满脑子都在想三年前局领导的那句话:“要想干,就好好干,千万千万别上当受骗。”那几天,我都没睡觉。
记者:从人间到地狱,眼看要脱离苦海,却掉入了更深的炼狱。
王廷华:呵呵,比喻得很形象。
记者:你当时是怎么打算的?下一步棋怎么走?
王廷华:先是大兴沟林业局得知我的遭遇,马上有领导打电话来劝我,说,“还是回来吧,职位还给留着呢。”可我是一个很倔的人,我觉得,既然竖着进来了,就不能出去,除非是横着出去。
记者:于是你就决定要打这一场海外官司?
王廷华:是的。
王廷华,是一位木材商人,1999年,他放弃了吉林省延边市大兴沟林业局的丰厚待遇,率领一支开发队走进俄罗斯那一望无际的森林,他经历了合作失败、打官司等种种困境,最终成为一名成功者,他现在在俄罗斯拥有了16777公顷的森林开发权,几百万产值的公司。成为了中国木材商的代表人物。
王廷华是中国第一个以个人名义进入俄罗斯卡发森林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如今,王廷华的工场已经成了中国掘金者的根据地,谁想去俄罗斯开发森林都要先去拜访他。
俄森林资源蕴藏巨大商机
记者:首先,我们想先问一下王老师;作为第一个以个人名义开发俄罗斯森林的中国人,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今天来到我们的直播室,能先谈一下你现在的感受吗?
王廷华:伤痛,心酸,然后是执着,不过是从头再来。
记者:最初是什么理由促使你离开国内的好职位,远离家门,去了千里之外风雪茫茫的西伯利亚?
王廷华:这说来话长了。自1990年代以来,不少敏感的中国木材商开始进入俄罗斯,他们试图在茂密的森林资源和多变的政策中寻找淘金的机会。俄罗斯占有世界森林面积1/4的资源,是中国最大的木材出口国。2005年,俄罗斯的原木出口有42%进入了中国的口岸。与此同时,中国的木材资源正变得越来越少。为了在2020年实现森林覆盖率达到23%的水平,中国从2000年正式实施天然林资源保护工程。当时很多木材商们都开始发现,原料的来源成为他们最大的困难。相对与中国的木材市场而言,俄罗斯的森林资源显然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但当时最困难的问题是:进入俄罗斯的中国商人大都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记者:在我们外人看来,俄罗斯的森林资源的确是很有发展潜力的啊,会有什么麻烦?
王廷华:1998年的时候,我还在吉林省延边市大兴沟林业局工作。我们整个林业局决定,投入了80万元人民币,与一个俄罗斯木材商合作开发。由我率队进入俄罗斯考察。大家兴致勃勃的来到森林,当时的场景我印象特别深:俄罗斯犹太自治州遭遇零下40℃的西伯利亚寒流,裹挟着纷飞的鹅毛大雪,漫天雾气弥漫,雪有齐腰深。但我们这群跟森林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大老爷们,面对眼前这一望无际的大森林,高兴得手舞足蹈。
但就在我们高兴的时候,却接到了国内的紧急电话,要把我们召回。原来,另一家中国的林业局项目因为俄罗斯合作者不履行协议,损失了7000万元人民币。俄罗斯的政策不稳以及合作者的不守信用,是当时投资俄罗斯的最大风险。在上世纪90年代,这种失败比比皆是。大兴沟林业局害怕了,是撤是留,林业局选择了前者。
记者:大家就这么都撤了?
王廷华:他们都撤了,只有我没有。
记者:为什么?
王廷华:看见煮熟的鸭子飞了,任何人都会不甘心的。你没有看见那些桦木,全是一搂粗的,国内的森林资源日益匮乏,木材需求却又不断走高,唯一的途径就是来俄罗斯进口,这是不可逆转的大趋势啊。怎么能说撤就撤了呢?
出师不利货被人转卖他人
记者:能谈一谈当时的合作环境吗?就是俄罗斯的政策方面。
王廷华: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我决定留下自己干,是一个特别冒险的决定。那时候,更多外国人进入俄罗斯,采取的是贸易形式,不介入直接开发,有一笔赚一笔,没得赚就撤。也有不少人“曲线救国”;娶一个俄罗斯老婆,以老婆的名义开公司。这样的话,会减少风险。可惜,我学俄语的儿子都快大学毕业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所以当时唯一的道路,就是最冒险的形式,跟俄方合办公司。
记者:你的朋友们对你的做法是怎么看的?
王廷华:当时我的领导知道我的决定后,只说了一句话:“你要想自己干,就好好干,千万千万不能上当受骗。”然后我说:“没关系,怎么进去的,还怎么回来。”
记者:你的出师誓言很潇洒。
王廷华:呵呵,是的。但是很遗憾,到底还是受骗了。其实1999年还是有一些短暂的幸福。我记得那年夏天,我带领着同样愿意留下来的26个工人,砍伐了4000立方米木材,完成了一次头彩。可到了2000年,麻烦便接二连三的到来。首先是劳工的问题。俄罗斯新的劳工政策规定,每引进一名外籍劳工,就要在当地招入一名俄罗斯工人。所以我又不得不招了26名俄罗斯人。因为俄罗斯是福利型社会,很多工人根本就没有忧患意识,干活不积极,迟到、早退、旷工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发了工资之后,几天内都没人来上班,都去喝酒了。你还不能扣罚他们的工资,更不能辞退。俄罗斯工人的最低保障工资是4000卢布,干不干活都要给。管理层又是俄罗斯方面把持,包括总经理、财务等。包括到现在,我一看到俄罗斯人喝酒,心里都咯噔一下。落下病根了。
然后就是办事拖拉。根据合同,采伐设备的油料供应由俄方负责,但是,他们总是拖泥带水,经常造成因为没有燃料被迫停工,少则一周,长则1个月。我记得有一次申请车皮。你别看这事简单,这权利真的被控制在他们手中,我无权管。我们把木材开发出来堆积在那里,最后直到长出了蘑菇都没运出去。为什么?因为车皮没到位。当时我去找负责申请车皮的工人,被告知3天没来上班了,电话没人接,手机关机。一周后,那个人终于来上班了,满脸紫青,说是前几天喝高了摔的。他们从来都不会请假,直接旷工。更气人的是,好不容易申请到了车皮,但木材没到目的地就被俄方卸下来,转手卖给了别人。
为讨说法险些丢掉性命
王廷华:我心里很清楚,这是一场“持久战”,并且稍不注意,我命都可能赔进去。
记者:能介绍一下当时是什么状况么?
王廷华:从2001年起,我每天所做的事就是与俄罗斯的法律、官员打交道。同时,组织工人保护机器,不让机器被拉走。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我正在国内和一家企业谈合作,当时我已经没有钱了。突然电话响了,是一个工人打来的。他说,“王总,不好了,他们带人来抢设备了。”声音十分急促,但我还是要强压着震惊,因为不能被身边的合作者听出来。我问他“多少人?都是什么人?”
对方来了30多个人,5辆小车,1辆大车,说什么设备已经被我们的合作方卖给他们了。我告诉我的工人先别着急,先跟他们讲道理,不行就抄家伙。工人却告诉我,对方人太多,还有黑社会的人混在里面。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于是,我让工人赶紧打电话报警,然后,打电话给我们的大使馆。终于,警察来了,设备被当场封存,谁都不许动。随后,大使馆的人也来了,驱车300公里赶来。我从会场出来,连家都没回,直奔车站,赶来俄罗斯。
记者: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你害怕过吗?
王廷华:说不怕那是假话,但这就像张艺谋电影中的秋菊所说的那样,我就是要买个“说法”。我经常会想起那个时候。我觉得,当时真的不是怕其他的,我是觉得我对不起我的工人。打官司的日子,是艰难的。设备被封存不能生产,工人们发不了工资,没吃的,只能去商店赊账。说到这里,真的多亏当地的那些工人。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很多当地工人都从家里拿来土豆、白菜给我们中国工人吃。每天真的就是白米饭、清水土豆炖白菜,偶尔能有个鸡腿,三年时间基本都是这么过来的,家里能借的钱都借过了。最难的时候,把老爹、老娘的棺材本都拿出来用了。
坚持不懈官司打了三年
记者:这场官司打了多久?
王廷华:这场官司,因为涉及三方,我是原告,还有被告的合作方和买设备的第三方。最初前后开庭有10多次,没有结果。第三方为这个官司,车在路上翻了,律师胳膊断了。负责本庭的法官下来后私下对我说:“我们知道你冤枉,可是你没有证据。”因为财务都被控制在俄方手中,没办法。
记者:当时你周围的人对这事是怎么看的呢?
王廷华:他们说,“王廷华就是个败家子”。
记者:对你有影响吗?
王廷华:当时我已经做好了去莫斯科最高法院打官司的准备,连给大法官的信都写好了。
记者:那这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呢?
王廷华:官司打到第三年时,我和第三方已经“打”成了朋友了,因为他们也都是受害者。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从法院回来,第三方路过我的工厂,我就请他们进来吃了饭再走。饭桌上,在大使馆官员的斡旋下,我们达成了和解:我替合作方把设备的定金交还第三方,他们就把设备还给我。最后由法官宣布生效。
记者:柳暗花明。
王廷华:这一打就是三年,我都几近绝望了。那天我终于安安稳稳睡了一觉。醒来后,我作了个简单的计算,3年来,我仍然损失了价值百万元的设备和木材以及3年的时间成本,还落下了一身的毛病,不过,惟一最大的收获,就是我成了俄罗斯通。我觉得,这些宝贵经验对我现在乃至将来的成功,都会起决定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