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态很好。我赤裸裸地来,公司破产了就去打工,两百万年薪肯定没问题,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没什么大不了。”这就是陈早春的心态。
“那些书就是装装门面的。”陈早春坐在皮质沙发里,面对两个4米长的仿古书架。
书架上,气派地站立着各种文学巨著、中英文杂志,甚至一套《资治通鉴》;双人床大小的仿古办公桌上,摞起高高低低的各类杂志和报章。但是,“我觉得从书里学不到思想,很多东西都是自己悟出来的。”35岁的陈早春用肯定性语气表达道。
这位1995年毕业于复旦大学经济系,并曾就读于中欧商学院的高材生,不是书生,更不是本本主义者,他把自己归列实践者之中。“我读中欧是去学工具,找方向,现在对我来说这些已经都不需要了,自己写得都比别人的好。很多人读了书,连书里的1/10都做不到,还不如去做事,吃亏了就记得,下次变成自己的思想。”读书还是有一点好处,陈早春承认,“可能我做的东西会比别人品位高一点。”
几年前,陈早春租下华山路上一栋别墅(前身为宋庆龄办公地),作为前沿控股集团公司的办公楼。在这栋内部中式豪华装修的老洋房内,陈早春急速扩张自己的地产王国,从史丹福老洋房、我爱我家,到经营天目慧谷私人航空俱乐部和豪华度假区,陈早春一直朝“赚富人的钱”方向努力着。
2005年11月3日,陈早春以20亿人民币的资产位列福布斯内地富豪榜第70名。这一年,正好距离他大学毕业10年。
随便弄个公司,钱就到手了大学毕业不久,陈早春就赚了一笔。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香港房产公司销售外销房。工作头三个月,业务量超过了同组其他五个人的总和,一月佣金达到1万多元。后来,他自己创业,成立了“上海史丹福房屋机构”,给在中国的有钱老外们提供房屋中介服务。1997年,史丹福包装了原南京军区驻上海办事处的小洋房,命名为“史丹福”花园出租;随后包装了原李鸿章居住的丁香花园和上海最豪华的虹桥海滨花园,并推向租赁市场。
那段时间,陈早春的事业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我赚的钱全都花掉了。那时候也不清楚有多少钱,一有钱就买汽车,送员工上下班,给员工买保险、买房。”“当时赚钱太容易了,随便弄个公司做做,钱就到手了,觉得自己挺厉害,觉得自己挺有钱的。以前喜欢买汽车,没有多少品位,都是庸俗的玩法,唱歌啊,一晚花个几万块。”
那段时间的中国房地产业,远未明晰细分,外资尚未大规模进入,正好是一个空档期。不到30岁的陈早春敏锐嗅到自己创富的时机。“我很狂,因为没有遇到过挫折,都有点崇拜自己的感觉了。”35岁的陈早春给10年前的自己下了这样的定论,“当时心态有问题,有种暴发户的心态。”
1996年,陈早春通过上海市妇联,组织1000多名上海下岗女工,培训她们做涉外保姆。由于管理烦杂,没有统一管理标准,不到一年就亏了200多万。陈早春遂退出这个行业。这次挫败对他影响至深。
“做家政失败了,意识到自己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搞得定,性格也因此改变很多。以前,我真觉得李嘉诚也不过如此。现在发现,自己和他差距太大了,他很多东西可能是我一生都做不到的。”碰壁后,陈早春意识到“自己没有那么强,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补”。于是,到中欧去学习mba,一边学习财务知识,一边就在刚刚办起来的“我爱我家”房地产租售业务中实践着。随后,“我爱我家”全国开花。
“错误总是要犯的,因为错误是由某方面错误的想法导致的,你的方向可能就是错的。赔钱了你就会去想,钱总是要赔的。今天因为这样的错误赔了一百万,以后五个亿的时候就知道怎么才会不赔,那今天赔有什么关系呢?”“其实不能算失败,那时候已经开始赚钱了,但是管理起来太烦了,这种生意做起来得不偿失,不值得做。”至今,极度自信的陈早春仍不肯承认在家政上的投资完全失败。
做企业一定要先做人
“小时候,有种玻璃瓶底很厚,很漂亮,可以照着看。小朋友有,我就把他骗过来说,我照一照就能再照一个出来,然后就大家都有了。他就拿来给我了。当然这是骗人了,但我是动脑筋的,方法是不对的,但动脑筋是对的。”
陈早春说,从初中开始,家里就全是他作主。家里盖房子怎么盖,亲戚来了烧什么菜,父亲都依着他,按照他设计的东西来做。甚至现在公司的很多设计也都出自他手。陈早春出生于江苏农村,他说自己的领导能力和个性跟童年经历和家庭影响有关。
1976年,唐山地震,陈早春五岁,和大家一起住在大棚子里。当时他爷爷吃那种扁扁的米粉团子,他看到了也要吃。爷爷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就不给他吃。陈早春就拉着他要,被妈妈看到后,一巴掌打得他嘴巴全部出血。他妈妈的意思是,别人不给你,你为什么还要?“她气,觉得我太没出息了。这一巴掌下去,对我影响非常非常大。”陈早春说,“我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我从来不会去求任何人。再困难、再累也不会去求人。”
前段时间,陈早春搞飞行俱乐部。办理手续时,被一个处长卡着,怎么也不肯办。手下员工跑去找这个处长,跑三次都办不了,不是忙就是不在。“我一听火了,跑去跟他拍桌子。”他质问这个处长,“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去做?行政许可法里面讲得很清楚,你告诉我哪里不对我去改。”那个人推说是a4纸格式不对。陈早春就说文件里没有这个规定,并把那个文件拿出来。“他后来不跟我讲,说要走了要开会去。我说,第一,你不可以去开会,你必须跟我讲清楚,我不能再跑一趟;第二,你要讲清楚我下次什么时候来,你一个公务员凭什么这样对待纳税人?你可以客气一点,你讲清楚我就去改,你又不讲,那我怎么知道怎么做,打电话又不接,或者就没空,法律里有规定你凭什么不给我办?这么一说他就乖了,再也不敢了。”这是陈早春敢于叫板并取得胜利的一个范例。
不求人,讲合作,大胆用人。这是陈早春的处世哲学。作为一家4000多名员工的集团老板,他开始学会“放手”用人:“如果我做一个公司,由零开始,三年后,自己还在很辛苦经营,肯定是一个耻辱。我培养人才,希望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他以后要做部门领导,要做公司领导,要用思想、人格、个性上的东西去领导公司,还有品德啊,这些都是最重要的。”
2005年,一名大学应届毕业生进入前沿公司,一年跳了4级,现在被陈早春提拔到成本中心做总经理:“每年手上签字签出去的金额最起码有五六个亿,基本上都是他作主,一年间他的工资翻了10倍。”
“员工进来,两三个月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素质来。我花很多时间跟员工在一起聊天,去了解他的思想。有些人每次犯了错误,总会找很多理由和借口来推卸责任,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别人身上,这种人至少不能做leader。你出了问题就把手下卖了,立功了都是自己的,手下不会为你卖力的。团队精神哪里去了?有些人的思想是致命的,不能用。”陈早春说自己之所以大胆重用一些年轻人,因为他们“思想”是很好的。
“前几天,一个助理在我面前哭诉自己手下有个员工人品不好,做了对公司利益有害的事情,怨恨自己看走了眼。我当时对他说,我跟你正好相反,我觉得挺开心,为什么开心?因为这个人有问题,现在三四个月,被你发现了,让他离开,他的位置再找人过来替代,可能找到比他好很多的人,那不是一种幸福吗?假如他是三年被发现,那这三年他做了多少坏事情你都不知道。”
“对我来说,做人最重要,做企业一定要先做人。我脾气很大,但是手下还是对我评价很高,因为我对他们好。”
有优秀的习惯才能成为优秀的人陈早春属猪,说自己永远都是倒头就睡的人:“每天睡觉十个小时,睡到自然醒,不用闹钟,别人跟我约时间也都约在10点以后。”
“人要睡那就让他睡啊。赚钱赚得睡觉都没得睡了,这个人不是太痛苦。天上没有什么大事,心里也没有什么大事。不做违法的事,就不会坐牢,不会人身不安全。今天赔一点,明天再赚回来就是了。”
现在,陈早春把多数精力放在顶级豪华度假酒店和通用航空上,拿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赚富人的钱。为此,开车、开飞机、玩高尔夫、玩游艇,品红酒,学习艺术品投资,成了他的必修课。为了学会开私人飞机,陈早春曾一度每周周末飞到广州去学习,周一再飞回上海上班。陈早春喜欢舒服、自然的状态,采访当日,穿着休闲系腰长裤,腕表也没有戴。一个黑色的拉杆箱,静静放在办公室门口的左侧。
“我比较能想得开,只要让自己开心就好”。他的爱好广泛,不拒绝任何玩的东西,但没有一个特别专注的爱好。因为他不喜欢把自己套在某一两个爱好里面,陈早春觉得,要是喜欢到了偏执的程度,就会很消耗时间。“以前我脑子想的就是出人头地,回去的时候很风光,父母在村里会很有面子,让别人觉得看我儿子怎么样怎么样。后来慢慢觉得,你要这些去干什么呢,风光完了以后就觉得没意思。”
陈早春透露,自己将来会花更多时间做一些教育方面的活动:“我老了,想办个电视台,请各种有思想的人来宣扬思想,告诉所有中国人哪些是对,哪些是错。思想是关键,我还是比较希望能在思想上做些事情。”
“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一代,都是农民,但素质很高,有很多思想、价值观,我觉得都很正确。他们有很多规矩,比如吃饭不能出声。如果我吃饭有声音或吃完饭饭碗里有一粒米,筷子马上就打到我头上来了。睡觉时不能动,因为动了就会影响到别人。现在想来,小时候的规矩长大了就会变成良好的习惯,优秀是一种习惯,有优秀的习惯才能成为优秀的人。”
“外公很讲礼仪,很多儒家思想在他身上体现得很好。他也有法家的一面,他的规矩其实就像法律,这个不可以,那个不可以,他讲的东西很多都是对的,能帮助你养成好的习性。我爷爷也是这样的,他四书五经懂得很多,很多人活了一辈子也悟不出这些道理。现在想起来,他的很多道理比许多企业家都强,别看他们有50亿、100亿,还不如我爷爷。”
现在,陈早春有了两岁的儿子:“我儿子占有欲很重,玩了人家玩具不还,还打人,以至小区里那些小孩都不跟他玩了。我太太一天到晚向人家赔礼道歉。”
陈早春开始把自己的观念输入给孩子。在家里,他要求儿子把弄脏的东西擦干净,剥了糖纸要自己扔到垃圾箱,东西打翻了要把它扶起来。在外面,“看到哪里脏了,就要让他拣垃圾,为人家创造一个好的环境,为人家做事,不能只为自己”。
“占有欲只要不过度就是好的,一个人要是没有占有欲,就没有竞争力。占有欲太强,变得自私,就有问题。我要教育他为别人考虑,为大家做事,就不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