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我翻箱倒柜找那个信封。
母亲问我:陈木青见过龙儿了?
我说是!
母亲又问:医生怎么说?还能撑多久?
我找到了那个信封,从里面抽出那几页纸:是离婚协议书。
我说:医生说他没几天了。我要马上同他离婚!
母亲失色,大声说:你疯了?!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在乎这几天吗?!
低着头,看着那几页薄薄的纸,我心里充满了悲凉。12年,一个女人的悲苦、煎熬、漫漫长夜的孤独和绝望,是我坚守婚姻得到的全部——我不是赢家,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前,我要把自由还给他,我更要真正为自己好好活着……
陈木青是我的初恋。中专毕业,我们一同分到食品厂:他生产,我包装。工作之余,我们会和很多同事一起吃饭、逛街、游玩,无法说清谁追谁,我们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一年后,食品厂倒闭,我们都成了下岗工人——当时,下岗这个词是很可怕的,人们习惯了端铁饭碗,一下子饭碗没了,我母亲长吁短叹,为我的下辈子发愁。
我却因正和陈木青热恋,这世间除了他再无别的,面对下岗和家人的担忧,我无知又无畏,总觉得跟着陈木青就没错,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总会想出办法。
我们两家都是最普通的家庭,不像别的同事,靠关系、靠门路,一个个又重新找到了工作,不管是临时的还是永久的,总归心里踏实了,只有我们俩,还处在茫然中。
母亲说:爱情不能当饭吃;看起来陈木青算本分的孩子,但,女人嫁汉,图的就是穿衣吃饭,如今你们两个人都没了工作,日子怎么往下过?
我说:他会有办法。
但,陈木青很着急却毫无办法,他不是一个有勇气的人,不像别人主动去找机会,只能呆在家里发愁、叹气。
大半年后,经过去的一个朋友介绍,我们一起去了他亲戚开的一家织布厂,我管仓库,他配送货物。尽管很脏很累,但我们总算都有了一份工作,而且每天都能见到对方,我很知足。
一段时间后,我跳槽到洁具市场,给一对来自浙江的夫妇打工。我非常勤奋,对产品的质量、特点和价格都已烂熟于心。一年后洁具市场扩大规模,我和陈木青商量:不能给被人打一辈子工,我们也趁此租一间店铺,自己做生意吧。
尽管浙江夫妇不舍得我离开,但也好心帮我完善了店铺的组建,并介绍了一些客户给我。最初,陈青木很卖力气:为了省下5元钱,他自己骑三轮车给顾客送货;为了赶时间,他常常顾不上吃饭;为了让外省厂家能按最低价格配货给我们,尽管他很抵触到各种场合去见人拉关系,在我的百般劝说下,每次也都去了。眼见我们的存折上的数字在不断增长,我心里非常满足。
这年年底,我们订婚了。我只给自己买了一只180元的18K金戒指。陈木青说这些年我太亏待自己,从不买新衣服,更不要说化妆品;看我的外貌,人家根本不相信我是这个店铺的老板娘,连看店的打工妹都比我穿得好。趁这次订婚,他希望我买一些好衣服。他对我这样体贴,我从心里觉得幸福。但,我舍不得花钱,不要说衣服,即便是女人每天用的护肤品,我也买最低廉的,到了夏天,能不用就不用;再说,我已心有所属,再花枝展俏的给谁看?
我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和陈木青订婚前,我一直还没和他发展到肌肤相亲,这一点他很尊重我,从来没有强迫过我。我想让他明白,我是认真和清白的,我要把最美好的女儿身留到我们最神圣的日子。订婚后,为了方便,我们在店铺旁租了一间民房,同居了。
从此,在心里我更跟定了这个男人——此生,不仅我的心,连我的身子都是他的了。
但,男人的感情,有时变的比翻书还快,订婚不久,这个在我眼中一直老实、忠厚,好像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男人,将我完美的爱情梦彻底击碎了。
有一天,在店里,我接到一个女孩的电话,找陈木青。
我说他不在。
女孩问:你是谁?
我说:我是他的未婚妻。
那边停了几秒钟,挂上了电话。我心里有些不安,我突然想到,我天天忙于店铺上的事情,已经好几天没见陈木青了。我打他的手机,却是关机的声音;打他家里,婆婆说他已经好长时间没回家,一直以为和我在一起呢!
那么,这段日子,他住在哪里?!我的心陡然空了一大块,但,我又不能相信这中间到底会发生什么。第二天晚上,他回来了,一身酒气,面对我质问的眼光,他毫无反应。我压下我心里的疑问,给他倒水、换衣,让他上床睡觉。11点多钟,我还在整理帐目,外面的卷帘门突然被砸的咣咣响,一个女孩的声音在叫:陈青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陈青木醒了,刷地拉开卷帘门,灯光下,一个瘦小的女孩,披头散发的站在门外。一见他,她立刻扑上来,又打又咬又叫:你以为玩完了就能以走了之吗?5000块钱就能打发我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全身冰冷:我的怀疑终于被证实了!
陈木青无力招架,一直退到我旁边,这时,他才意识到我的存在,大吼一声:你住手吧!一掌推开了女孩。
女孩抬起头,看看我,撇了撇嘴,哇得一声哭了!
陈木青一下子软下来,说:你先回去!你先回去!我再找你!
女孩不肯,只是哭。她其貌不扬,瘦瘦小小,我不明白,陈木青看上她什么?
我这时发现,门外已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在这市场上,谁不知道我是个能干又幸福的女人?如今,我所有的表象都被撕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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