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化名)是富士康深圳基地的一名普通员工,据媒体报道,他正在策划如何从这家全球500强的企业中逃离。
陈峰本人向媒体透露了要逃离工厂的原因,高强度的工作环境和微薄的薪水使他认为这里并不适合工作。据透露,他曾亲自看到三名女工因经常加班而昏倒在生产线上。由于生产线上没有凳子,除了少数员工之外,一般操作工都必须站立工作,连续12个小时不停干活。
在制造业发达的沿海地区,陈峰这样的打工者已经占据了相当比例。2005年9月和12月,广东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先后公布了两批共20家工厂的名单,其共性是拖欠工资、严重超时加班、逃避参加社会保险等违法违规行为。与以往不同的是,此类企业的民间称谓“血汗工厂”,已经成为流行名词,并受到公众谴责。
血汗工厂引发民工荒
据中共东莞市委调查组的调研报告显示,该市普工的平均流失率为10%,有些企业甚至高达30%之多,这一数据已远远高出5%的正常流失率。
珠江三角洲地区的情形也不容乐观,据当地媒体报道,广东省2005年缺工达200余万,珠三角产能不足的工厂已经占到了制造企业的1/3。
中华全国总工会在对广东企业进行调查后认为导致工人难招的直接原因就是:工人工作生活环境极差和待遇普遍偏低。调查中发现,有1/4以上的员工不能按时领取工资,近一半的人被迫每天工作8小时以上,约62%的员工一周工作7天,1/5的工人曾受到身体或精神上的骚扰,半数以上的工人收入低于当地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调查报告显示,珠三角地区的工人月工资,12年来仅上涨了68元。
“那些跨国公司在世界范围内寻找低成本的代工工厂,只要你的产品比别人贵1美分,他们都会立刻撤单。”一位“血汗工厂”内的项目合作经理曾这样告诉媒体目前国内制造企业的现状,同时也揭露了劳动密集型企业廉价产品的秘密。
“血汗工厂”对工人们的残酷压榨导致了工人们欲逃出工厂,从而引发了“民工荒”的产生,并由此引起了社会治理危机。
中国需要汲取欧美发展教训
吕伟钢系澳大利亚管理研究生院(agsm)的工商管理硕士,也是国内诸多媒体的专栏作家,他在谈及血汗工厂问题时向天极chinabyte记者表示,目前国内媒体对血汗工厂的曝光还远远不够。吕伟刚介绍说,中国的血汗工厂不仅严重损害了工人们的合法权益,还使中国在进行国际贸易时引起了一系列贸易纠纷。此外,血汗工厂还引起了国外劳工、人权组织对中国工人的关注。
目前国内考核官员的标准主要是看当地gdp的增长,这种制度决定了经济必须走高消耗、高增长的道路。
吕伟刚认为,从改革开放20多年的经验来看,未来政府应该将重点放在经济发展与社会保障、环境保护的平衡上,而不能再一味强调gdp而忽视其他方面的代价。
此外,对于部分经济学家关于增加劳动成本会降低中国竞争力的说法,吕伟刚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他表示,中国的劳工成本与印度、越南的差距并不大。东部的劳动成本增加后,会逐渐使劳动密集型产业向中、西部欠发达地区转移,而东部将由目前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转型为资本密集型产业。
吕伟刚表示,从世界范围内来看,通过压榨工人而降低成本的做法必将被历史淘汰。阻碍增加工人福利的做法也必会失败,因为这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尽管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实现国家富强时无一不经历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但是中国在发展时完全可以吸取西方国家的教训。例如环境问题,西方国家就是走了先发展、后治理的道理,而中国在发展的同时,也应注意到环境问题。劳工问题也是一样,尽管西方国家采用了压榨工人的方式完成资本积累,但是中国在发展时可以采用其他方式避免此类问题的重现。
富士康涉嫌违法
北京盛邦联合法律公司首席律师于国富在接受天极chinabyte记者采访时也从法律角度探讨了血汗工厂的问题。于国富认为,富士康工厂这种压榨工人的方法严重违反了《劳动法》的有关规定,《劳动法》中明确强调:工人每天的工作时间为8小时,每周工作时间为40小时;所发放工资不得低于当地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此外,《劳动法》还针对工人的工作环境、保护女性职工方面作了诸多规定,从媒体报道的情况来看,显然该工厂违反了《劳动法》的规定,损害了工人们的正当权益。
工人们遇到劳动纠纷时可以先向工厂的劳动调节委员会进行申诉,如果未予解决,则可向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进行申诉,若还未能解决,可向当地法院提起诉讼。在发生强迫劳动的情况时,工人有权利随时解除劳动合同。
于国富认为,一方面工人需要体谅资方的难处,另一方面,资方也必须一切依照法律法规办事。工人与企业的劳动关系实际上是一种博弈,而博弈的准则是现有的法律法规。此外,由于目前的《劳动法》有一定滞后性,政府已经起草了《劳动合同法草案》,如果该草案实施,将对工人起到相当程度的保护作用,因为这一法案比《劳动法》更加倾向于劳动者,强化了工会的作用。
清理“血汗工厂”的现实意义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专家学者开始讨论中国经济模式的转型问题。然而,转型对于习惯于依靠血汗赚钱的加工贸易企业,和习惯于将引资作为发展经济唯一办法的地方政府而言,无疑存在着巨大的惯性阻力。
事实上,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并不意味着全球的利益也会一体化。数据显示,珠江三角洲地区80%的企业主要是以加工贸易为主的“组装车间”,这些车间为外资提供了廉价劳动力和廉价土地。在全球化的激烈竞争中,很难想像这些企业会构成怎样的竞争力。随着全球市场的开放和发展水平的提高,以廉价资源为基础的制造业优势正在逐步失去,如果不能及时从粗放型增长向集约型增长转变,资源与环境的约束会使这些企业逐步丧失竞争力。
据了解,2005年9月广东省曾召开过一次高规格会议,在这次会议中,已经明确提出“构建创新型广东”的奋斗目标。《南方日报》对此评论道:自主创新大会在广东省发展历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2005年下半年开始,广东省已陆续清理了近20家血汗工厂,此举被认为政府在劳资矛盾中,坚定的站在了工人一方,也表明了政府正在探求经济发展的新模式。尽管这类举动可能会带来gdp的短时间下降并影响到地方政府的政绩,但是这种尝试从长远来看将十分值得,这将意味着未来政府将致力于尽早转变现有的经济增长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