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爱妈妈（恭喜国产剧妈妈！）

2021春夏，走红了两个妈。

一是别人家的妈，李焕英。

这种妈，亲切到让全民代入贾晓玲哭泣。

二是极端得有些过了头的，田雨岚。

这种妈，让所有人都替她儿子捏一把汗。

鸡娃、也鸡自己，一句“为了你好”走天下。

儿子的一切喜好和快乐，都要让步学习。

偏偏，你也说不得她——

因为她自己是率先肯牺牲一切的。

这样的妈妈，生活中并不少有。

肯牺牲，但要回报。

好面子，却也够坚强。

母亲这个角色，在如今的荧幕上，似乎没那么“完美”了。

但也因此，她们的许多面——坚韧、焦虑、迷茫，甚至沉默与忍气吞声，都在被更多人看见，关注。

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好事。

对一个群体更立体丰富的挖掘，总是能反馈一些，到现实生活里。

例如，像大家知道的，唯爱妈妈这样公益项目的出现，就在致力于关注那些，容易被忽视的妈妈们，看见她们所面临的困境。

更有意思的是，从国产剧母亲形象的变化里，你还能看到些别的东西——

例如，国产剧里的母亲类型，其实比我们想象中丰富。

几乎每个时代的荧幕上，都留下过经典的母亲形象。虽然这其中有部分，是建立在牺牲熟龄女性其他身份魅力上的。

但不可否认，她们的塑造，无不和当时女性所处的生存环境、舆论处境，和女性意识都密切相关。

今天，飘飘想跟你们聊聊——

国产剧“妈学”。

忍

上世纪90年代，一名笼罩着“真善美”光环的女性角色，一出现，就击中了大批女性观众。

刘慧芳。

堪称当时“贤惠”女性的杰出代表。

《渴望》作为第一部长篇“室内剧”，火遍全国，成为家喻户晓的电视剧。

该剧的热播，放在如今来说，是超乎“上亿播放量”的体量。

据说，当时公交车上报完站，都会嚷嚷一声：今晚有《渴望》。

甚至，湖北武汉市委领导的会议，还被被群众电话给搅和了。

原因，很简单。

某区停电了，看不成《渴望》了。常委别开会了，去解决群众的停电问题。

在那个时代里，因为《渴望》的播出，居然连犯罪率都降低了许多。

“娶妻当娶刘慧芳”，也成了许多人找对象的共同愿望。

刘慧芳，扮演者张凯丽，形象温柔大方。

导演组找到她，也是因为她的端庄纯美，hold得住这个极具奉献精神的母亲形象。

刘慧芳的出现，填补了国产剧里女性角色与优质家庭伦理片的空白。

她身上所承载的，是当时环境对“无私母亲”和“善良妻子”的所有期冀。

刘慧芳所具备的善良、无私、隐忍，都到了极致。

丈夫王沪生百般阻拦她考大学的梦想，甚至不惜让她怀孕，也想打断她考学梦想。

刘慧芳忍了。

丈夫一而再，再而三的埋怨妻子，学习而耽误了家庭时。她还是隐忍。

如今的我们会想，为什么男人就不能一天到晚看孩子，洗衣服做饭。

但刘慧芳想不起来说不，并深以为这就是爱。

为家人愿意奉献一切，是刘慧芳身上的特质。

对待她的养女，也全身心付出。

夜里，因为照顾突发急病的女儿，在背着孩子去医院后，自己却不小心流产了。

为了收养的女孩小芳，她动了与丈夫离婚的念头。

一心一意地继续抚养着与自己毫无血缘的孩子（最后，这个孩子的身世其实是前夫姐姐的女儿）。

直到最后，她还能忍痛将掌上明珠送还给王家。

只是因为他们有条件治愈自己女儿的腿。

似乎伟大到没有人味？

但不得不说，这类“神坛上的母亲”刘慧芳的确击中了当时不少人的心。

80年代的传统家庭推崇的，大多还是“男主外，女主内”。无条件赞美女人在家庭中的贤惠与奉献。

“刘慧芳”式的母亲，不占少数。

即使是《我爱我家》家长里短的和平。

虽说是喜剧，无数细节中能看出，她也没少操心这个家——

“假死”之前，也不忘全家人挨个叮嘱一遍，偏偏漏了她自己。

她最经典的一句话——

“养老的生小的，缝新的补旧的熬稀的煮干的”。

成百上千个“和平”，都浓缩在这一句话里，你说她迂腐，可笑。

但那已经是处在时代局限里的个体，做出的最坚强的选择。

无私奉献的“母亲”和“妻子”，是一个时代里，恒常的角色。

但逐渐的，随着时代的发展，家庭伦理剧中，出现另一类热门IP——

离婚。

初醒

2000年开始，离婚题材的家庭剧突然多了起来。

而随之频繁出现的，是一些从传统眼光看，无比“叛逆”的母亲形象。

比如《中国式离婚》里，蒋雯丽饰演的林小枫。

为了维护婚姻、照顾孩子，本是优秀教师的小枫，放弃大好前途，全面回归家庭。

她毫无疑问是爱这个家的，所以自愿做出牺牲和妥协。

但，回归家庭的林小枫，却没能像刘慧芳一样，永远无怨无悔地做着单方面的圣人式的付出。

她越来越疲惫。

这一次，镜头没有忽视，一名尽责妻子和母亲的选择，可能会给她个人带来的痛苦。

当她被迫在工作中成为“失败者”。

当她越来越找不到自我价值，时常感到浓浓的失落、孤独。

林小枫变得极具掌控欲——

已经失去了工作，如果再没有丈夫和儿子的爱，那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开始拼命要求丈夫和儿子的回馈。

去电信局，去逛商场，都要抽空给丈夫打电话。

将家里的电话换成可视号码，只是为了能随时随地，热烈地与丈夫聊天。

小枫占据了丈夫每一个喘息的空隙。

对儿子，也总是本能地要求更多、更热烈的爱。

连孩子在家造句“妈妈爱我，我爱妈妈”，也忍不住要求他，再认真一些——

这句说过了，换一句新的，表达爱意的句子。

林小枫当然不是多讨喜完美的母亲形象。

却反映了一件事实：

这个时期的国产剧，开始对“困“在家里的女性角色，有了新的审视。

这令飘飘想起，张晓风曾写过的一篇《母亲的羽衣》:

哪一个母亲不是仙女变的？

而有一天，她的羽衣不见了，她换上了人间的粗布——她已经决定做一个母亲。有人说她的羽衣被锁在箱子里，她再也不能飞翔了。人们还说，是她丈夫锁上的，钥匙藏在极秘密的地方。

可是，是她自己锁住那身昔日的羽衣的。她不能飞了，因为她已不忍飞去。

孩子再没机会看到曾经穿着羽衣的仙女母亲了。

却不该因此以为，母亲天生就是无欲无求的。

爱，让她们做出了选择。

但即便妈妈们选择穿上粗布，却不会连个性也一并抹去。

那些强烈的个人表达，偶尔展露出的挣扎与脆弱，不是叛逆、自私、异类。

而只是，作为妻子和母亲之外，一个普通女人的情感。

2000年代，还有一位令飘印象深刻的母亲——

刘梅。

一位每个孩子都想拥有的理想母亲。

是努力让孩子和自己都幸福的母亲。

刘梅其实经历过一段失败婚姻，和夏东海再婚，建立重组家庭。

虽说喜剧题材适当减少了对这类家庭磨合的展现，但从无数细节里能看出，刘梅不是不难的。

小雪面前是后妈，刘星面前是亲妈，如何端平一碗水，让孩子体会到同等的爱。

她的生活里，永远“威胁”和“道歉”，相辅相成。

因为鸡毛蒜皮暴躁，但意识到自己误会孩子，又毫无架子低头认错。

一位会哭，会笑，会道歉，会撒娇的妈妈。

她活得如此生动，是因为爱孩子，也爱自己。

这个时代，荧幕上的母亲，以各种形式，走下了“神坛”。

走向了更立体化、更有人味的形象。

直到最近，家庭剧，又慢慢将目光落在了“母亲”和“教育”上。

开始有了新的焦虑之处。

虎妈之痛

发现没。

这几年，家庭剧里的“母亲”角色，都在向另一种极端进发——

极度焦虑的母亲，越发压抑的孩子。

从《虎妈猫爸》，到如今的热播的“小”系列。

情绪的爆发点，都集中在母亲身上。

孩子的教育，成为母亲的终极焦虑。

时隔4年的两部电视剧，两位母亲哭的镜头，几乎一模一样

她们一边让观众恼得牙痒痒，一边，也的确刺痛、提醒了无数家庭——

看看那些歇斯底里的背后吧。

母亲，在另一个身份中，也是一个“孩子”。

她的无助、焦虑、恐慌，也可能会在孩子身上无处躲藏。

如今国产剧里愈发尖锐的母亲形象，虽有被刻意极端影视化之嫌。

却也未必毫无意义。

起码，大家开始思考，这困局的形成，难道只是母亲一人的问题吗？

是什么让她们陷入高压、无助、焦虑的处境？

对外，女性承担的压力本就是多重的。

承受外表上的他人凝视。

“少女感”“冻龄”“孕妇腰”等逆天热词，哪一个不是在为女人的保鲜期画上紧箍咒。

承受职场上的性别歧视。

年龄限制、生育要求、结婚年限，都是女性在应聘场上的必备参考条件。

一个不小心，在求职的过程中，就会因为孕期而成为调岗调薪的理由。

根据《2020中国女性职场现状调查报告》显示，58.25%的女性遭遇了“应聘过程中被问及婚姻生育状况”，27%的女性遭遇了“求职时，用人单位限制岗位性别”，还有6.39%的女性曾遭遇“婚育阶段被调岗或降薪”。

甚至，面对职场性骚扰，忍气吞声，还会劝自己，这都是为了一份工作。

承受社会环境下，大众对“母亲”的无形要求。

女人，一旦成为母亲，就被要求只作为母亲活下去。

作为其它身份的价值被逐渐忽略。

作为母亲，却应该什么都会，一切都要付出。

剧照|《坡道上的家》

孩子从生下来就要在“科学喂养”和“传统理念”之间寻找平衡。

再长大些，又要在“鸡娃”到“内卷”之间不停衡量。

任何一项做不好，受更多谴责的一方，永远是母亲。

但，母亲本不只是母亲。

也是女儿，妻子，更是有着情感和价值实现需求的她自己。

当代女性，想要同时符合他人期待和实现自己价值，太难了。

在妻子、母亲、职场人的身份里不断切换，在工作、育儿、生活间来回奔波。

作为“人”的情感情绪，大多数时候落得无处诉说，只能默默压抑地解决。

女人，真的需要“无所不能”吗？

女人，本不需要这么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