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尾蝶 岩井俊二（岩井俊二的超神犯罪大片《燕尾蝶》）

昨天看了岩井俊二的燕尾蝶，感触真是很深。一个日本人，做为局外人，对中国人的社会，生活以及人性的剖析居然达到了如此深刻的程度，真是使人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岩井俊二真是一个伟大的导演，日本电影旧有黑泽明，新有岩井俊二，再加上大友克洋，宫崎俊，押井守，今敏等一批另类的动画导演，真是足以骄傲的面对世界了。

宇哥一般不喜欢老片子，一是高清资源不好找，二是很多年轻人没兴趣看，受众群体小。但是没办法，似乎经典的片子需要沉淀，脑海中的好电影都是老片子。

燕尾蝶，又名圆都，或者圆盗，在日本人的心目中，是既指一个地域，又指在这个地域上生活的人。其实也就是大批非法移民的聚居地，这里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尤其是日本的近邻，中国人。电影开头说，“在很久以前，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劲的力量，一个人只要辛勤的工作就能赚到足够的钱，回到故乡以后就可以过上神仙的生活。……日本人讨厌这里的人，把他们称为钱贼。”钱贼，日本人的总结真可谓深刻矣。岩井俊二，做为一个日本导演，就是试图深入的了解并且去表现出这种钱贼的生活。做为一个局外人的眼光，不管怎么说，岩井俊二所做到的最好的一点，就是没有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向下去俯瞰，仅凭这一点，就使我们无法对他进行更多的苛责，尽管他对这些中国人的描写使我们这些中国的观众感受到了确实的切肤之痛。少女雅并手持状如火箭筒的水龙头和两个孩子蹲在没膝的草丛中，等待过路的汽车一近即冲上前猛擦汽车玻璃最后再要钱的镜头是否使我们都发出了会心的一笑。还有飞鸿，这个拥有古代大侠名字的中国青年，站在道旁用自制的弹弓，如同印地安人的弓箭，击穿小日本精致轿车的车轮，再在自家的修理厂为其修理时，我们都是否都感受到了一种亲人般的温暖。不用说话，无须说明，不用特别标注，我们都能知道，这些都是我们的同胞。

虽然有些难堪，但扪心自问，如果摆正心态，我们还是可以接受的。我有时候甚至想感谢日本人的宽容，在明显这么具有道德优越感的情况下，仍然没有恶语相向，而是赋予了更多的同情。在影片的前半部分，导演都是以这么一种轻松，乃至于幽默的态度去描写圆都人的生活的，所以整个上半部的基调和情绪是欢快和诙谐的。尽管生活是这么艰辛，但仍然充满了一种田园诗般的美感，在荒草与长路之间，一座破败不堪的房子，如同沙漠中的一处绿洲，抚慰着这些受伤害人的心灵。当夜幕降临，这些悲伤的生灵坐在一起唱歌的时候，歌声中仍然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渴望。直到那盘能够解开取款机密码的录音带的出现才被打破了这里的平静。在神秘的朗的操作下，钱如源源不断的流水一样永不枯竭的流出，人们欣喜若狂，感谢上天的垂青，满怀憧憬的搬离了圆都，前往大城市生活。只有朗一人还保持着冷静，留在了圆都的老家。当漫天的钞票在寻梦的路上飘洒时，人们兴高采烈的在地上捡拾着自己的希望…，当看到这里时，我以为这部电影是一部喜剧，并且希望他是一部喜剧，但影片的后半部分却颠覆了我的想像。我觉得，日本人无法理解中国移民对于钱的渴望，把他们因为钱的所作所为视作不可思议。虽然中国人落后，狡黠，甚至于愚昧，但不管如何，仍是很可爱的，（影片的前半部分），但在中国人得到钱之后，日本人就觉得无法理解了，（影片的后半部分），变得疯狂而迷乱，既不理解中国人的动机（渴望）也不理解中国人的目的（得到钱后的疯狂）。所以在影片的后半，中国人在得到钱之后，不管中间经历了多少曲折，最终都走向了毁灭。而日本人则直到中国人死，也无法理解这些“钱贼”的所作所为，甚至于还带有一丝轻轻地鄙视。这大概是日本人唯一鄙视中国人的地方，不是鄙视中国人的落后，贫穷，而是鄙视中国人的“钱贼”。如果说本片还略有一些批判意义的话，大概就是落在了这一点上。

日本人当然不理解这点，因为他们不懂中国的国情，更加不懂中国的历史，他们不知道，长久以来，中国的下层老百姓的生存状态到底有多么的残酷。亚当斯密用经济的方法向我们分析，中国的底层老百姓不管在哪朝哪代，总是处于半饥饿状态。因为富余的生产物无法进行有效的转换，所以中国的经济一直不能展开有效的创造，在这样的状态下，中国人像来都是吃不饱也饿不死，非常艰难的活着。就像马克思指出的那样，劳动力极度的过剩，而资本却极度的萎缩，所以在中国，人力向来极不值钱，使得中国社会内部的生存竞争也是空前绝后的惨烈。在这样极度的竞争之下，每个人都必须心狠手辣，才能够艰难的生存。而中国人也就这样一个个地被培育出了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滚刀肉性格，使得外国那些“温室中的花朵”们一见识我们这些千锤百炼的“精英”便一个个大惊失色，惊为“天人”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外国人为什么一提起“黄祸”就心惊肉跳了，外国人不害怕中国的军队，也不害怕中国的政府，反倒害怕中国的老百姓，实在是很有些讽刺。所以外国人反倒要保护中国的专制政府，因为只有这样的政府才能驾驭这样的老百姓。别看这样的政府很无能，但在对内上却是很有一套，没有他们的弹压，恐怕真要天下大乱了，中国刁民像蝗虫一样满世界乱窜，还不得把全世界都能吃穷了，只有让中国的孬人头儿来对付中国人才能如鱼得水，外国人管这叫以毒攻毒。在影片的最后，日本人借中国人之口，说出了一句很有悲悯意味的话，“不管是圆都还是圆盗，不都是在你们自己（日本）的国土上的吗？”不管我们将这句话看作是日本人的反思还是良心发现，似乎滋味都有些不太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