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青石板两旁,一些摇摇欲坠的建筑还在坚守,很快,轰鸣的铲车就要将这里铲平。到处都看得见大大的“拆”,似乎,即将崩塌的碎石砖块也要将一段泣血的恋情尘封。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如烟似梦,踽踽独行。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浅笑不语,撑开的油纸伞下,是她朦胧不清的表情。恍然,听到你清新如兰的告白:都在那本日记里,埋在那个灰暗的墙角,那里面会找到昔日里的影子。
那本日记,已经残破不堪,稍一触碰,已经化成粉末。只是在稍稍还算坚硬的扉页上,看到了一行娟秀的小字。“亲亲,谢谢你那件旗袍,那是我最美丽的翅膀。”
不知所云的谜团,那些陈年的往事,无论当初曾经怎样优美地翱翔,最终都会被岁月的车轮碾碎。一阵风过后,便都会了然无痕。
她会托梦给我?一个被爱冲昏头脑的灵,也许,会永世不灭,坚韧地穿越前世今生来世。
“和我跳一个舞吧。”她径直走到了我的床边,苍白的脸漾着友好的笑容。恐惧,已经失去了记忆,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胭脂的味道。留声机里传来有些沙哑的舞曲,我诧异是谁将它们事先弄好,我没有看到还有其他的人,只有我们两个,伴着清凉的夜色,舞步轻扬。我的温热的手心,温暖着她的腰和手指,旋转过后,我已经彻底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那是怎样一个故事?
面对我的疑虑,你目光迷离,只是喃喃地说:“这件旗袍好看吗?是他送的。”
他是怎样一个人?
当然是我的爱人。你的双眸,突然变得柔情似水,仿佛看到了心目中的他正向你走来。你不由自主地摊开了双臂,等着他的热烈的拥抱。
“你知道吗?他真的很好,但愿我在这里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跳舞,不要被他看到,他真的会生气的。”你的声音,很轻,好像夜半花开。
“哦,我理解。”我已经松开了你的身体,停止了舞步,音乐也跟着戛然而止。
“还有呢?”我盯着你有些忧郁的眼睛,强烈的好奇心让我步步紧逼。
“都在这本日记里,你自己看吧。”
“这本吗,我有啊,可是,只能看到一行字。后面啥都没有了。”我拿出了那个几乎只剩下扉页的日记本,奇怪,后面的纸张突然都变得很坚硬,字也都变得非常清晰。
我安静地坐了下来,只是一个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那个本上开了一扇小门,门旁还有一个卖香烟的小男孩,周围的人有的坐着马车,在弄堂里来往穿梭。
我走了进去,那里面的世界都是黑白的,唯一的色彩就是我身体的皮肤。
“先生,来一支香烟吧。”小男孩很殷勤地向我打招呼。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体,优雅地向男孩递过一块大洋,小男孩千恩万谢着将几盒香烟奉上,风一般跑远了。
那是你,身旁还有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
我难道变成了轻飘飘的灵异?我居然可以很随意地就跟在了你们的身后。
那是一间狭窄的阁楼,一进屋,男人就粗暴地剥去了你的衣裳,将你扔到了床上。然后就是疾风暴雨的冲刺。你的叫声听起来好绝望,不知道是因为幸福还是悲哀。
“什么时候娶我吧,我给你生一大堆孩子。”你搂着男人说。
“再说吧。”男人迅速穿好了衣服,夺门而出,“我还有事,明天见。”
男人走了,我看见了,他进入了另一个女子的房间。
你没有看见,还在那里痴痴地盼着,反复摆弄着那件旗袍,那上面有一朵梅花,是你后绣上的。你的第一次就给了他,那上面有你处子的鲜血,你巧手绣上的那朵花,正好将血印盖住。
影像突然模糊了,好像一瞬间已经过了好多年。是的,你的容颜已经显得有些苍老,你还在发了疯式的找他。没想到,一个不怀好意的地痞借口要帮你找人,强暴了你,你那天正穿着那件旗袍,那个混蛋,将那件你最喜欢的旗袍撕开了一个口子就强行进入。
好在,你终于还是找到他了,他虽然一无所有,还要花天酒地,换女人像割韭菜一样。
那个地痞,是他的酒肉朋友,说了你许多的坏话。他要你去干皮肉生意,你不肯,他就用烟头烫你,空气里的焦糊味让人作呕。
一天,一个人上来,你愤怒地咆哮。两天,更多的人上来,你开始麻木,后来,只要在那间黑屋子里看到男的,就会条件反射地将自己脱光。
你的钱,都进了他的兜里。有时,他还要蹂躏你,还一边骂着婊子。
你流泪了,默默无声的,让我看了无比心痛,可是我根本无能为力,那不是我的时代,我只是沿着梦的缺口看到了当年你受苦受难的样子。
难道不能回头吗?
真的无法回头,你闭着双眼,无奈地说,一个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愿意去做一切。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最终去娶另一个女人。
我们一起从那个日记本里走出,你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将你美丽的轮廓镶上了白云般的装饰。
“他们举行婚礼那天,我的心彻底死了。我还在看着那件旗袍,也许,这就是我前世的命吧。”泪水,再一次涌出了你的眼眶。
一阵洪亮的钟声,将我彻底从梦境中催醒,我的心跳的很快,浑身都是虚汗。我清楚地记得,在我醒来的前一秒,她告诉我,她跳楼死了,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夏末。
窗外,传来了铲车和马达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