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声川,台湾剧场工业先行者。许多观众和剧场的初次接触,就是看赖声川编导的舞台剧。
满脸落腮鬍是赖声川的标志,但在他粗犷的外表下,却有极度纤细与敏感的心思。他说话总是温而有力,很容易让听者沉浸在他的讲述中,思绪一瞬间就被拉到很远的时空。
犹记20年前,知名演员李立群与李国修逗趣幽默的相声传遍大街小巷,台湾观众因此惊艳於剧场表演艺术,这个起源便来自赖声川编导的《那一夜,我们说相声》。
这是很特殊的作品,用正统剧场表演方式和爆笑对白,探讨严肃的主题,在观众那无法抑制的笑声背后,无形中诱发大家去关怀社会。这齣戏从台北陷入民国50年代的情境开始,回到抗战、五四、清末……。5个不同时代的桥段,同样在探讨「失去」和「失落」,主人翁在台北的失恋,失去一台电视机、一只老狗,喝完一罈老酒、失去记忆……。环环相扣的「失去」中,频频唤起观众回想曾失去的物件与回忆。
摄影—曾千倚
赖声川的戏剧创作向来渲染力十足。他编导的着名舞台作品尚包括《暗恋桃花源》、《圆环物语》、《这一夜,谁来说相声?》、《红色的天空》、《我和我和他和他》、《如梦之梦》等;电影作品则有《暗恋桃花源》与《飞侠阿达》;电视作品有轰动一时的连续状况喜剧《我们一家都是人》。
自1984年开始剧场创作,赖声川用中国文学开拓出独特的中国语文剧场文化。他的舞台作品,多数由他创立的「表演工作坊」,与任教的台北艺术大学演出,部部经典,被誉为「中国语文世界中最精采的剧场」。
1954年生於美国华盛顿市,父亲赖家球曾任外交部情报司司长兼发言人,出身官宦之家,赖声川从小受到良好教育。1972年,就读辅仁大学英语系,1978年与知名制作人、演员丁乃竺结婚,婚后两人一起赴美,在美国加州柏克莱大学读戏剧艺术研究所。
1983年,赖声川取得博士学位,回台湾任教於新成立的国立艺术学院(今为台北艺术大学),担任戏剧系教授、主任,戏剧研究所创办所长.并且曾二度荣获国家文艺奖,也入选为10大傑出青年,赖声川的人生就像他的舞台作品,同样让人惊艳不已。赖声川畅谈他过往的年少岁月,不断提醒年轻世代,一定要随时检视自己的理想还存不存在,人生若以赚钱为唯一目标,将很难达到真正的成功。
回想起30年前,我在很奇特的时代,做了很奇特的决定。为什么?因为我执意投入台湾完全没有的产业——剧场表演艺术.
1978年,我大学毕业,也退伍了,立刻申请到美国加州柏克莱大学读戏剧艺术研究所,对当时许多人而言,这是不可思议的决定。
那时台湾没有剧场工业,「看戏」不是台湾人的生活选择,大部份具有艺术才华的人都读理工科系,根本没有人研究文学艺术或戏剧。
因此,初学剧场艺术的我很懵懂,不晓得什么是剧场?天真的认为,音乐、文学、绘画是我的兴趣,学剧场可合并我的兴趣。殊不知,剧场有其博大精深的专业内涵,从此我一头栽进戏剧世界,转眼将近30年。
从严格的时代求自由的表现我与音乐结缘於大学时期。1972年,我就读辅仁大学英语系,也在台北忠孝东路的艾迪亚餐厅从事民歌演唱与演奏,整整玩音乐5年。那时候,公开演唱是不被允许的行为,但年少不惧强权的我们很坚持理想,意图从严格的时代,找出表现自由的方法。
这种求自由的表现,也可从我选择回台湾工作得到验证.我在柏克莱5年,获得博士学位后,出现2项选择,一是留在剧场工业鼎盛的美国工作,一是回到剧场沙漠的台湾开垦。
1983年,29岁的我选择回台湾。这是很重要的决定,也是今天很多年轻人不明白的抉择。他们认为应该留在已准备好的环境发挥,我却认为,什么都没有的处女地更诱人。
台湾没有剧场工业,更是一大机会,我能因此创造剧场,也创造观众,这种机会非常难得,也更令人获得成就感。
不过我究竟要带什么给大家?是我第1个遇到的问题.
记得刚回国任教於国立艺术学院(今为台北艺术大学),一踏进教室,面对15位18岁的大学生,跟我只差10岁,彼此谈话距离很近。刹那间,我不晓得该教学生什么,只确定,我无法将美国的戏剧理论原封不动搬到台湾。这些理论都为了因应美国蓬勃发展的戏剧表演市场,但台湾没有剧场工业,那套理论很难适用。
於是我先否决了过去在美国所受的训练与知识,决定一切归零,重新寻找属於台湾的剧场工业.
台湾剧场工业从零出发当时台湾虽然是剧场沙漠,但台湾人有创意与潜能,如同贫乏地表下,隐藏着真正肥沃的土壤。
这份潜能是台湾人的聪明与爱。尤其是跟我相同成长世代的台湾人,经历过许多文化冲击,例如本省与外省的种族融合,那时所有中国文化,一下子在台湾浓缩、变种,於是那样奇特的时代,造就出不同以往的新世代。
那是充满理想的1960年代,几乎所有流行歌曲排行榜第1名的歌词,都在探讨心灵,也具有关怀。那时年轻人认为,人要为更多人的利益着想,也要试图让人类、社会、世界变得更好。1960年代成长的我投入戏剧创作,也认为创作应该从自己出发,从自己的所爱、所恨开始。
1984年1月,我编导第1齣剧《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当时在耕莘文教院演出2场,每场观众100多人,人很少,却是感动的起源。从1980年,金士傑等人成立「兰陵剧坊」演出《荷珠新配》,到1984年《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正式登台,台湾剧场工业雏型自此诞生。
《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是创造出来的戏剧。当时没有舞台,我们就在耕莘文教院搭舞台;没有演员,艺术学院学生就当演员;没有编剧,我就自己编;更重要的是,没有题材,便把学生本身的故事串连起来。一点一滴,我制作了第1部戏。
接着1985年,31岁的我又编导《那一夜,我们说相声》,这部戏着实打响剧场名声。
成功很难算计那年进剧场看《那一夜,我们说相声》的观众经常问:这到底是戏,还是相声?其实这是完整的戏。很多观众只注意戏里的幽默对白,但这部戏背后的意义不为搞笑,是严肃探讨传统相声艺术的消失,并且关心到底还有哪些传统,也已消失在快速变化的社会中。
制作《那一夜,我们说相声》是很特别的经验,这部戏没有剧本,每天演出却一样,因为排练7个月,所有桥段与对白都在大家的脑子里,靠编导和演员一句句磨出来,那是一部理想实践者的共同作品。
《那一夜,我们说相声》很成功,录音带卖100万套,剧场名声也爆开.接着观众更疯狂於《暗恋桃花源》,《圆环物语》还破了票房纪录。连续3年登台成功,就此创造出剧场工业.但成功是无法算计的,因为我最初的意念只想极致表达我对这块土地的关怀。
事实上,这些成功源自坚持理想。
理想不断被重新检视我起初制作戏剧根本毫无资源,那时工作人员都有自己的生财方式,例如我是学校老师,女主角丁乃竺就是我的妻子,她也在电脑公司工作。下班后,大家集合在我家客厅排戏,丁乃竺做晚餐给大家吃,用完晚餐,饭桌拿开,她又变成女主角。当时我们真的很理想化,家里大门不锁,随时有人开门走进来跟你讨论戏。
回头来看,现今社会充斥偶像文化,已是渐渐失去理想的时代,年轻人也很难坚持理想。甚至以「赚钱」为人生目标,做每件事都要先算计清楚,就很容易失去坚持理想的动力。
想成功,就要不断回头去釐清你的理想是什么,随时检视你的理想有没有被实践.
更进一步的观念是,若想得到成功,就要更关注於大社会。虽然现今台湾社会已成熟发展,例如剧场工业已成型,从零出发的机会很难再发生,但世界依然靠个人改变,只要你觉得有办法改变世界,你就会有办法。
年轻的你应该随时检视、实践理想,30岁不实践,转眼30年过去,想实践也实践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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