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经济深入泥潭,击碎了很多企业2008的梦想。2008,浙江民营企业家真实地演绎了命运跌宕、悲欢沉浮。
2008年1月,一位相熟的企业家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我今年的大事就是企业上市。”彼时,中国的a股市场正风光无限,曾窜升到令人疯狂的6024点高位,大多数人憧憬着8000点甚至10000点时代的到来。他身边的朋友在2007年上市的,个个身家暴涨,他也开始张罗着请承销商、谈律师行。
日前,再遇该企业家,问及近况和打算,他说:“希望企业能跳脱出行业整体低迷的困局,活下去,努力地、好好地活下去。”
全球经济的深入泥潭,击碎了很多企业2008的梦想。从远大的目标、动人的口号、难抑的豪情到紧锁的眉头、哀伤的神色、艰难的抉择,2008真实地上演着命运跌宕、悲欢沉浮。
宗庆后与庄启传
战争与和平
1月,暴雪袭城。百年未遇的大风雪锁住了很多人回乡的步伐。宗庆后和庄启传也前行踟躇。从斯德哥尔摩回来,娃哈哈和达能在争执一年后重回谈判桌,双方未能达成实质性的和解,关系再度交恶。宗庆后继续祭起“民族主义”的大旗团结同仁,赢得媒体和公众的倾心,但此后,4月的“偷税门”、6月的“绿卡门”事件,让宗庆后的高大形象也蒙上了灰尘,娃哈哈说这是达能对他们的阴谋。
同样是1月,雄踞丽水的纳爱斯惊传“正接受国税总局‘高规格’的税务稽查团入驻调查”,调查的结果如何外界全不知情。
深陷迷雾的两人曾让外界难以判别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7月后,宗和庄两人却接连出现在公众场合风光无限。“我们企业没有一分钱的银行贷款”是他们理直气壮的共同理由。娃哈哈和纳爱斯一个在饮料方面深耕,另一个在日化行业发展,强大的现金流支持了他们在寒冬中笑傲。
2009年1月,娃哈哈和达能谈了十几年的情将终结,达娃之争的最后结局会在瑞典开庭审理中见分晓。纳爱斯和宝洁、联合利华在中国市场斗了好几年十数回,在宗庆后要挥手和外资再见的时候,庄启传正启程去国际的市场,准备和他们异地再战。
马云与邱继宝
“两会”红人的不同命运
“缝纫机大王”邱继宝曾是众企业家钦羡的对象。8年前,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朱閒基在听取飞跃集团董事长邱继宝白手起家、艰苦创业的汇报后,称他企业管理和经营独到,赞“你邱继宝是个‘宝贝’,是‘国宝’”。今年3月,当选全国人大代表的邱继宝还得到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的问候和鼓励。其时的邱继宝大谈“改革与飞跃”,风头正劲。
能出其右的,唯有红人马云。全国两会期间,不是人大代表的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出现在了广东人大代表团的住处,与广东省委书记汪洋密谈。之前,上海市委书记俞正声也问“上海为什么没出马云?”马云显然成了会议之外的又一热点。
但邱继宝当时的危机四伏和马云的未雨绸缪使得他们这之后的路径截然不同。
6月初,飞跃的危机公开化。民间借贷需要归还,同又面临银行抽贷的压力,因次贷危机海外市场萎缩的飞跃面临生死存亡。台州市和椒江区政府援手飞跃,协助其渡过难关,浙江省政府更出面调停飞跃的各家贷款银行对飞跃的要债行动。致电邱继宝,他说“焦头烂额”。积极重组,可是给出的方案数度受挫。
10月下旬,顺利通过了企业iso9001质量、iso14001环境和gb/t28001职业健康安全管理“三体系”的复评审核;11月的广交会,推出了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智能化缝制系列产品。有消息说,最新的飞跃重组方案,已在12月中旬获得了省政府的首肯。邱继宝的“u”型曲线正由谷底向上攀升。
马云的思路不同,他是“倒立者赢”。7月的盛夏,马云写给员工的内部邮件曝光,他预报“冬天来了”。事实上,早在2007年底,阿里巴巴上市,为的就是“过冬”准备。他说自己是“特别紧张,也特别小心。”现在不会有人再质疑马云当时是“杞人忧天”。
马云说,即使跪着,也得最后倒下,谁能熬得住谁就能赢。放弃才是最大的失败,假如你关掉你的工厂,关掉你的企业,你永远没有再回来的机会。
关于这样的坚持,邱继宝和他都在继续。
楼忠福与李如成主业回归
形势的复杂多变,广厦和雅戈尔都选择了回归。
广厦在投资方向最多的时候,一度涉足旅游、文化传媒等多种行业,并成立了五大行业集团公司。雅戈尔的产业布局则涉及服装、地产、外贸、纺织、旅游、投资等多个行业。
2007年,雅戈尔在资本市场风头最劲之时,共持有16家上市公司的股票,包括中信证券、中国人寿、中国远洋和宁波银行等。根据当时的股价计算,雅戈尔持有的这部分上市公司股权的总市值甚至达到了200亿元。以7亿元的股本金做到了200多亿元的金融资产,耀眼表现,一度让其成为国内a股公司持股市值排名第二的企业。
美国的《商业周刊》的调查数据显示,雅戈尔在2007年1-9月份的投资收益达到了2.236亿美元,占整个公司赢利总额的98.5%。“有钱人”雅戈尔大举进军地产,豪掷亿金收纳土地。但2008年a股走势逆转,雅戈尔的账面收益转眼成为浮亏,李如成开始收缩战线,回归主业。他将公司产业布局减少至服装、地产、股权投资三大产业,强调利用资本杠杆,以实现产业、资本及虚拟经济的结合。“要打造世界最强的服装企业之一”成为其努力的目标。
广厦也在看到“战线”过长的弊端后,认识到公司最具竞争力的方面还是房地产和建筑业。楼忠福毅然抉择——该退出的坚决退出,该剥离的坚决剥离,突出做强主业。
5月份,广厦建设拿下了世界最大的跑马场——迪拜跑马场的停车场工程总承包合同,总额达6亿美元。今年前10个月,全公司累计新承接工程达286.89亿元,同比增长71.33%;累计完成总产值352亿元,同比增长8.9%;完成利润12.08亿元,同比增长6.8%。
直面问题,积极回归,这是冬天里的另一种姿态。
鲁冠球与陶寿龙
中国式的成功与溃走
鲁冠球在这一年依然绝少现身,是上半年的宏观调控还是下半年的抵御经济寒潮,都难看到他的踪迹,有人说,“这才是成熟的企业和企业家”。
改革开放30周年,鲁冠球是绕不过的标杆。
就在2008年两会开始前,鲁冠球的万向集团又斩获了进入破产重组程序的s*st兰宝的实际控制权。至此,鲁冠球的“万向系”在国内资本市场所控制的上市公司已经达到四家,名正言顺地成为资本造系第一人。18年a股市场,能够一直引领上市公司成长的掌门人屈指可数。据统计:在深沪两市最早上市的200家公司中,目前仅有8家公司的董事长始终未变,鲁冠球便是其中之一。
鲁冠球1962年开始创业,他从不承认自己是商人,他说:“我不承认我是浙商,我不是商,我是名正言顺的企业家,中国改革开放后第一代企业家。”
鲁冠球说“正因为有了改革开放,万向才有今天,我是改革的受益者、实践者,也是见证者”。从农民起步,从万向节开始,而成长为跨国集团公司,他的轨迹即是中国式成功的最佳证明。
陶寿龙在今年9月之后,也难见到。公司几次开会都临时更换会场——避债。
10月6日,江龙控股集团正在加班的工人突然接到通知:把手中的活都停下来。当冲进厂区的讨债者哄抢财物时,他们才明白:董事长陶寿龙和妻子严琪已于3天前神秘失踪。10月17日,正准备偷渡的陶寿龙和妻子严琪在广东一小镇上被警方抓获。11月19日,绍兴县人民检察院以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故意销毁会计凭证罪对陶寿龙批准逮捕,以涉嫌故意销毁会计凭证罪对严琪批准逮捕。
这家“中国最大印染企业”从在新加坡上市名噪一时到陨落,先后不过两年。
事有先兆。2008年5月,江龙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原本要领取公司承诺的2007年年终奖,结果收到的是一张张白条。事发后,千名员工两月未领薪,讨薪队伍一度造成交通堵塞。2008年6月,陶寿龙曾在工厂内部开展节能降耗活动,在7月22日绍兴企业家座谈会上,陶寿龙谈到近况时,反复强调资金紧张,请求政府给予支持。7月底,绍兴县政府召集两家当地大企业,与他们商量借款1亿元给江龙,这笔款子在8月4日到江龙账户上。8月23日和9月1日,县政府两度召开银企协作会议,希望23家授信银行给江龙资金上的支持。但这依然挡不住大厦之将倾。
浙商问题专家杨轶清说,江龙控股的资金链断裂是整个纺织制造业现状的反映。但这里面还有企业急速扩张后一旦遭遇环境变化即显出的资金链窘境,“对资本运作的兴趣开始大于做实业,一旦航向错误,失败不可避免”。“这也是今年出事企业的共同点之一”。杨轶清说江龙的命运告诫企业家,要戒掉中国式思维中“一味求大”的定势。
昨夜寒蛰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三更过后呢?
2008的最后一季已近结束,最寒冷的冬天正来临。宋祁说:因循不觉韶光换。从这个角度看,寒冬过境,至少我们醒了。